筆趣閣 > 競月貽香 >21 深牢幽閉有所思
    想到這裏,謝貽香淚眼朦朧中,彷彿看到囚室石門緩緩往上升起,言思道抽着旱菸從外面大步踏入,嬉皮笑臉地說道:“謝三小姐,有道是‘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當年你從此間救我一次,今日我也從此間救你一回,大家便算是扯平了,是也不是?”待到她擦亮眼睛細看,卻見石門如故緊閉,哪有什麼前來營救的言思道?

    幸好在牢中的這近一個月,謝貽香早已習慣了失望和絕望,她深知以當今皇帝的脾性和做派,如今雖然暫時沒將自己處斬,但到頭來只怕也終究難逃一死。她哽咽着將一盤飯菜喫完,又再次昏睡過去,然而這回還沒睡多久,陡然間竟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無端生出,直教人心膽俱寒、手足發軟。

    謝貽香頓時驚醒過來,略一辨別,分明是有一股極強的殺氣正在這天牢第五層四處遊走,而且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她不禁脫口說道:“師兄?”

    要知道當今世上能夠隨心所欲駕馭殺氣者,便只有師兄先競月一人;而且如此猛烈激盪的殺氣,世間絕不可能還有第二人。謝貽香再一仔細辨別,便知師兄此時是在以殺氣探路,逐一搜尋這迷宮般的天牢第五層,十有八九便是要找自己。她驚喜之餘,一時也不急細想,急忙以兩人約定的暗號,運上內力唸誦道:“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

    然而唸誦聲在內力的加持下飄蕩於整個天牢第五層,待到謝貽香將整闕《暗香》唸完,殺氣源頭處的先競月並無絲毫迴應,洶涌的殺氣依然如同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漸漸透露出一絲焦急之意。謝貽香還道是自己的聲音太小,急忙運足內力,提高聲音再念了一遍《暗香》,卻還是沒得到師兄的迴應。

    幸好謝貽香急中生智,當即調動自身的殺念,也生出了些許微弱的殺氣,正面迎上先競月的殺氣。果然,雙方殺氣剛一接觸,遠處先競月立刻有所感應,緊接着便聽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彷彿是堅硬的金鐵劃破岩石,一路由遠及近,頃刻間便已來到自己的囚室之外。不等裏面的謝貽香詢問,摩擦聲已戛然而止,先競月的聲音隨即從外面傳來,說道:“退後些。”

    謝貽香連忙退到囚室後方的石壁前,遠離石牢門口,不過片刻,便見囚室石門上隱隱有裂紋生出,繼而越來越深、越來越多,變成蜘蛛網一般的裂縫,最後整道石門終於化作拳頭大小的碎石,稀里嘩啦灑落一地。藉助油燈位光,只見石門碎去後的囚室外,一個白衣青年左掌輕擡,右手則倒拖着半截漆黑色的戰陣長刀,正是師兄先競月。

    要知道這天牢第五層的囚室石門,乃是由整塊兩尺多寬厚的方體巨石充當,如今竟被先競月以掌間內力不動聲色地震碎當場,可見其修爲已是百尺竿頭又進一步,只怕已不在那神火教教主公孫莫鳴之下。

    但謝貽香此時卻無暇驚異於此,她被囚於天牢深處的這近一個多月裏,算起來還是頭一回有人前來探視,而且還是自己最信任的師兄,自是欣喜若狂。她急忙迎上前去,徑直撲進先競月懷中,語無倫次地連問幾句,還未等到先競月迴應,她又突然回過神來,望着滿地的碎石顫聲問道:“師兄,你這是要……是要……劫獄?”

    先競月卻置若罔聞,輕輕掙脫懷裏的謝貽香,左手微一虛握,已隔空取過囚室裏那盞油燈在手,招呼她道:“跟我走。”繼而藉着燈火照明,沿通道疾速前行。謝貽香只得快步跟上,隨即發現通道地面上分明有一道長長的劃痕,正是先競月來時以倒拖的偃月刀刀尖一路劃出,也便是自己聽到的那陣刺耳的摩擦聲;而兩人此時一前一後,也正是沿着這條長長的刀痕前行。

    謝貽香頓時醒悟過來,想起當年假扮成高百川的言思道曾說過,這天牢第五層本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若非知悉佈局,旁人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的。而先競月今夜前來,定是在入口處以殺氣探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後沿着殺氣的指引趕來,沿途則將偃月刀倒拖在地,用刀尖在地面上留下刀痕記號,如此一來,自然便將這第五層天牢的迷宮給破了。

    便在謝貽香思索之際,兩人腳步極快,已到了天牢第五層的出口,來到上面的“黃”字第四層。只見出入口附近隨處可見被制服在地的獄卒,顯是先競月來時所爲。謝貽香越想越覺得事情有些嚴重,再次追問道:“師兄,你今夜前來,當真是要劫獄救我?莫非……莫非是皇帝終於要殺我了?”眼見先競月只管繼續前行,彷彿根本沒聽見自己在說話,謝貽香心中生疑,又問道:“你聽不見我說話?”

    伴隨着這話一出,謝貽香心中已是莫名的一寒。果然,只見前面的先競月還是全無反應,兀自擡腳踏上通向上一層天牢的石階,她急忙展開“落霞孤鶩”的身法快速搶上,攔在先競月身前問道:“師兄你的耳朵怎麼了?”

    先競月見她嘴脣微動,知道是在詢問自己,當即也不解釋,只是沉聲說道:“出去再說。”說罷,他已伸手摟住謝貽香腰身,全力展開身法,兩人便如一縷青煙般飄蕩而上,轉眼間已連上幾層,徑直來到天牢的大門處。

    卻不料天牢之外原本黑漆漆的夜晚,此時竟被鋪天蓋地的燈火光照得亮如白晝。但見天牢正門外、四處街道上、房舍屋頂間,盡是手持火把的軍士,身上腰刀、鐵鏈、弓箭、火銃等利器一應俱全,一眼望去,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眼看先競月和謝貽香二人並肩闖出天牢,前方的禁軍隊伍裏已相繼行出三人,當中一人正是親軍都尉府總指揮使葉定功,左右兩旁則是洪無極和凌劍心兩位統領。只聽葉定功揚聲說道:“競月老弟,皇帝既已判了謝三小姐的死罪,明日便要開刀問斬,今夜你孤身劫獄救她出來,這可是板上釘釘的死罪,誰也保不住你了。”

    謝貽香心中雖然早有準備,但耳聽葉定功親口說出這話,也不由地渾身冰冷、萬念俱灰。想不到得一子以一場“長江大潮”之水破敵護城,以至生靈塗炭,自己這個引薦之人到底還是死罪難逃。忽聽對面的葉定功長嘆一聲,又說道:“然而競月老弟的本事乃是天下皆知,即便是神火教教主、天山青竹和峨眉劍派掌門人也攔你不住,又何況是此間這千餘禁軍和‘馭機營’將士?今日你若執意要帶謝三小姐遠走高飛、就此遠遁天涯,那是誰也攔你不住。只不過葉某人身爲親軍都尉府的指揮使,今夜乃是職責所在,只能盡力而爲、拼死一戰,多多得罪了!”

    話音落處,葉定功隨即高舉右臂,四下千餘名軍士或弓箭滿弦、或火銃上膛,紛紛對準天牢門口的先競月和謝貽香二人,只等葉定功高舉的右臂落下,頃刻間便要槍箭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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