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1玉門關
    軍門頻納受降書,一劍橫行萬里餘。

    漢祖謾誇婁敬策,卻將公主嫁單于。

    漢家旌幟滿陰山,不遣胡兒匹馬還。

    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唐·戴叔倫

    出蘭州城,沿官道一路往西經過武威、張掖兩地,再穿過嘉峪關,便算是出了本朝的疆域,來到畏兀兒人建立的“別失八里國”;然而再往西四百多裏處的玉門關,卻還有本朝的十萬大軍駐守,建立起西北的防禦工事。所以從嘉峪關外到玉門關內這數百里地,名義上雖是屬於別失八里,其實卻是由漢人統御。

    而所謂的“玉門關”,乃是始置於漢武帝開通西域道路、設置河西四郡之時,因爲西域輸入玉石時曾取道於此,所以得名“玉門”。待到本朝一統天下,當今皇帝卻沒有昔日漢武帝蕩平西域的興致,便以嘉峪關作爲疆界,讓關外諸國自行掌權,成爲本朝的番邦之國。但後來率軍駐守西北的七皇子泰王爲了鞏固西北防線,便派十萬大軍西出嘉峪關,在漢代玉門關的遺址上重新建立本朝的玉門關防線,以此作爲西北門戶。

    謝貽香、先競月和商不棄三人因爲寧萃留下的第三案“玉門走屍”,正結伴趕往玉門關。三人先是騎馬,然後又換乘駱駝,待到穿過嘉峪關的疆界後,沿途盡是一望無際的曠野,被一條孤零零的官道從中分割成兩片;若非曠野中還有零星的雜草點綴,幾乎便等同於沙漠了。由於一路上無山無水,更不見人煙,以致風沙極大、撲面而來,只要呼吸或者說話時稍有不甚,立刻便是滿嘴的沙子,所以沿途的行人便只能學色目人的裝扮,用絲巾將口鼻覆蓋得嚴嚴實實。

    三人都是第一次前來西域,也沒有風沙中趕路的經驗,不過兩千多里路程,居然走出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再回想起此行的起因,說到底只是寧萃和商不棄兩人之間的賭約,謝貽香歷經這一番幸苦,嘴上雖然不說,心中卻隱隱生出一絲悔意。

    不只是謝貽香,先競月此時的心情也不太好,倒不是源於沿途的艱幸,而是因爲之前丐幫蘭州分舵的“採生折割”之舉。當時寧萃出手屠盡丐幫蘭州分舵,哥舒王子也與蘭州府衙門裏的僕固捕頭裏應外合,將丐幫的勢力一網打盡,就連衙門裏的兩個漢人捕頭也因此落馬。可是從丐幫窩點裏解救出來的那幾十個“人”,衆人卻不知應當如何安置。

    試問一個身心俱殘之人,只怕連他的家人都不肯接納,又何況是世間其他的百姓?幸好最後由蘭州府府尹出面,安排那些人住進蘭州城郊外的一處莊園,其間一切衣食住行,皆由衙門供給,這才勉強算是有了個結果。只可惜那些人受此摧殘,無論得到什麼樣的補償,這一生也註定已經毀了。每當想起此事,先競月都不禁痛心疾首。

    只有商不棄依然興致高昂,口口聲聲說要將寧萃緝拿歸案。經過大半個月的晝行夜宿,直到這一日的傍晚時分,三人終於來到了玉門關前;放眼望去,果然是一座雄關。

    只見一道二十多丈高的城牆自曠野中拔地而起,以腳下官道正對的城門爲中心,向左右分別延展出去。城牆一頭連接着北面的荒山峭壁,另一頭連接着南面的懸崖深谷,竟是有七八里的長短。而除了這一道城牆,此地便再沒有其它防禦工事,駐紮在此地的十萬大軍也只能在玉門關的城牆內安營紮寨,將營帳連綿出十幾裏方圓,卻從中間一分爲二,將通向城門的官道給空了出來,以供行人出入玉門關所用。

    要知道自古以來所謂的繁華之地,其根源終究是人,哪怕是窮山惡水,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便絕不可能荒僻。這玉門關雖然只是曠野中的一道城牆,但自從有了朝廷的十萬大軍駐紮,也便意味着有了十萬人衣食住行的需求,漸漸地便有百姓來做買賣,當中不但有色目人,也有不少漢人。經過多年經營,這些做買賣的百姓居然在玉門關城牆內、駐軍營帳空出的官道兩旁,建造出了一條繁華的街道,規模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座小鎮。雖然是清一色的石砌房舍,但其間酒樓、客棧、車行、馬行、雜貨鋪等等,可謂是一應俱全,除了能做這十萬駐軍的買賣,也有不少收入是來自出入玉門關的商隊客人。

    謝貽香、先競月和商不棄都是第一次來玉門關,既然這裏已是別失八里國境內,也不知遵循什麼規矩,便在城牆內的街道上尋了間客棧住下,向客棧老闆打聽情況。這間客棧是由一對中年漢人夫妻經營,那丈夫一邊領三人前往房間,一邊給他們解釋,說自從七皇子泰王駐守西北以來,爲了防止色目人作亂,便依次設下了玉門關、嘉峪關和蘭州衛這三道防線,而眼前這玉門關,便是首當其衝的第一道防線。

    再說泰王麾下的統兵將領,便要數陸元破、龔百勝和陳揚這三員大將最負盛名,又被當地百姓稱作“西北三帥”,依次駐守在玉門關、嘉峪關和蘭州衛三地;當中尤其是駐守玉門關的這位陸元破陸將軍,更稱得上是當世名將之一。由於此地畢竟屬於別失八里,所以朝廷也不可能委派官吏前來管治,更不受本朝律法約束,本該是個烏煙瘴氣的場所。不料這些年在陸將軍的治理下,這玉門關一帶從沒出過什麼大亂子,甚至可以用“井然有序”這四個字來形容。雖無律法約束,但若是遇到作奸犯科之輩,陸將軍也會以軍法加以處置,務必要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除了駐守在此,陸將軍還依照泰王的吩咐在玉門關城門處設立關卡,嚴格盤查所有出入關之人的身份文牒,遇到身份不明之人,一律禁止出入玉門關。就連來往商隊所攜帶的貨物也要一一清查,絕不容許有半點紕漏。

    聽完客棧老闆的講訴,謝貽香不禁暗自好笑。要說“陸元破”這個名字,她倒是聽說過,好像曾經是父親謝封軒麾下的一名小將,無論本事還是戰功,比起謝封軒和畢無宗兩人,何止是差了一兩個檔次?若說他也能算“當世名將”之一,未免有些太過誇張。

    當下三人便在客棧裏歇息,待到第二日一早,在客棧老闆娘的指點下,三人一路去往陸將軍在玉門關城牆下設置的辦事點,打算直接拜訪這位陸將軍,看看能否查到寧萃留下的“玉門走屍”一案。

    由於這玉門關到底是軍機要地,又是由領兵的將軍全權管理,先競月倒不便亮出親軍都尉府的身份,免得引起對方的猜忌。所以三人還是用謝貽香金陵刑捕房的身份,只說是來玉門關調查一樁案子,想到面見陸將軍。看門的軍士通稟過後,便請三人入內,卻見屋子裏只有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作一身文士打扮,自稱“周師爺”,乃是陸將軍麾下的幕僚之一。

    待到謝貽香亮出“謝封軒之女”這一身份,那周師爺更是肅然起敬,連忙起身行禮,喝令軍士奉茶。衆人隨口寒暄幾句,謝貽香便開門見山,直接詢問此地是否有一樁“玉門走屍”的案子。那周師爺的臉色頓時一變,脫口說道:“走屍?這……這走屍如何會是一樁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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