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2 羣鬼夜哭聲淒涼
    封長風這話一出,頓時便將謝貽香從思緒中拉回到眼前,脫口問道“你說什麼”封長風見她終於有了反應,當即笑道“算來謝三小姐當時不過十二三歲,不知此事倒是不足爲奇。然而當時那樁驚天大案轟動天下,無數官吏因此被斬首下獄,謝三小姐多少也該有些印象。”

    謝貽香當然知道封長風所言何事,乃是本朝自開創以來的第一樁大案。話說千百年來,各地州府每年都得向朝廷交納糧錢作爲稅款,卻因運送途中的損耗,難免出現稅款賬冊與實際錢糧對不上數目的情況,那便只能將送賬之人打發回當地重新做帳,並且蓋上當地州府的審覈印信,再一次到京城向戶部遞交賬目,直到與實際錢糧數分毫不差爲止。

    如此一來,若是京城周邊的州府倒也罷了,即便賬目有誤,最多不過耽擱十天半月,但離得遠的州府則是苦不堪言。以本朝爲例,若是雲貴、兩廣、晉陝、四川等地送到金陵的賬目出現問題,送賬之人一來一回再一來,便是個月的光景;倘若第二次送來的賬目還是有誤,那麼今年的稅款也就別想入庫了,因爲接着又得準備來年的稅款了。

    然而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官場中自有解決之道。於是自前朝異族統治之時起,送賬之人在進京之前,便會事先準備好蓋有當地州府印信的空白賬冊,以備賬目有誤時重新填寫,立刻便能再次呈交戶部,自然就解決了這一千古難題。此舉雖有違規之嫌,但朝廷也明白此中的難處,並未明令禁止,漸漸便成了各地州府繳納稅款時的慣例。

    誰知到了本朝,皇帝登基後首次聽聞此事,頓時勃然大怒,認定這是戶部官吏和各地州府聯合舞弊,蔑視朝廷法紀,遂下旨讓親軍都尉府嚴辦但凡與此事有一星半點牽連的官員,統統斬首問罪,只在一月之間便殺了兩萬多員涉事官吏;到後來被定罪的官吏越查越多,竟是每十個官吏裏便有一人下獄。而親軍都尉府也因此案一夜成名,至今仍令朝野衆人談虎變色。

    之後便是封長風說的太湖羣鬼夜哭,原本風平浪靜的太湖之上,每到夜間便有飛沙走石、陰風怒嚎之象,當中還隱隱夾雜着數千人的哭喊之聲,卻又尋不見人,接連數夜皆是如此。百姓們都說是因爲朝廷殺人太多,以至陰曹地府收容不下,這才讓陽間的鬼魂凝聚不散,盡數飄蕩在了太湖之上。

    而謝貽香當時年僅十二,卻已離開蘇州去了金陵,並未親眼目睹太湖“羣鬼夜哭”這一怪事,還道是鄉野愚民以訛傳訛,不想今日竟被親軍都尉府的統領提及,如此看來,莫非這起神異之事竟是真的

    只聽封長風說道“當年爲了超度太湖上的鬼魂,朝廷相繼請來一十六位法師,包羅儒釋道三教,卻皆不見成效,甚至連其中玄機也道不明、說不清。幸好已經告病還鄉的青田先生當時尚在人世,皇帝便連夜差人將他請來太湖。青田先生觀此異象,掐指一算,當即臉色大變,說道陰司之門通地府,人間尚存七十二,其中一處便在這太湖湖底。如今天下官員逢十罪一,地府一時難以容納,以至鬼魂徘徊不散,非人間術法所能化解,只能靜觀其變,讓它們自行消散。同時還需停止這場殺伐,以免太湖上的鬼魂數量繼續增加。”

    謝貽香不料當年民間流傳的那些說法竟是出自青田先生之口,倒是有些驚訝。但是轉念一想,青田先生的神通廣大,自己此番是親眼所見,就連言思道和得一子也不敢與之抗衡。當年他老人家之所以說出這番言論,想必是借題發揮,要讓皇帝寬赦那些獲罪官吏。又或者這場所謂的太湖“羣鬼夜哭”,根本便是出自青田先生之手。

    封長風說到這裏,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至今還心有餘悸。他隨即哈哈一笑。說道“最後皇帝依照青田先生的意思,赦免了一衆獲罪官吏的死罪,只是讓他們戴枷辦公,立功抵罪。果然,赦免之令下達的當夜,太湖便恢復往日的平靜,再也沒有什麼羣鬼夜哭,但這樁怪事卻也始終壓在皇帝心底。所以此番朝廷以玄武飛花門的名義一統江湖,選擇在太湖西山的飄渺峯召開這場盛會,一來是此地離金陵路途不遠,方便我們親軍都尉府和駐守軍馬的調動;二來便是想借這些江湖草莽身上的陽剛之氣,壓一壓此間的陰邪。”

    謝貽香耐着性子聽完這番長篇大亂,誰知最後竟得出這麼一個荒謬的結論,不禁大感無趣。她當即冷笑道“想不到親軍都尉府的統領竟也相信鬼神之說,倒是令人大開眼界。”

    那封長風倒是不以爲忤,悠然說道“皇帝相信,我等身爲臣子,自然也得相信。”說罷,他瞥了謝貽香一眼,用陰森的口吻說道“謝三小姐身爲女子,可不比江湖上那些粗糙漢子嘿嘿,別怪卑職沒提醒過你,夜裏可別四處亂逛,當心撞見湖底的厲鬼”

    謝貽香對這位封統領可謂厭惡到了極點,哪裏還願同他說話幸好畫舫破浪航行,便在兩人說話之際,前方湖面上已見一線陸地,正是西山島所在。封長風便令畫舫在西山南端的明月村碼頭靠岸,又吩咐軍士帶衆人去見葉定功;他自己則不下船,說是要繼續巡湖,以保此間的周全。

    眼見終於可以擺脫此人,謝貽香頓時鬆了口氣,便和先競月、得一子上岸,隨帶路軍士一路進了此間的村落。

    話說因爲此番“太湖講武”的緣故,原本居住在西山島上的百姓,如今已被朝廷官軍清走了一大半,只留下一小半願意做食宿生意的村民,從而將島上所有房舍空出,接待自各地前來赴會的武林人士。至於眼前的這個“明月村”,則是被朝廷整個徵用,成了玄武飛花門的居所,也是親軍都尉府臨時的辦公之地。

    待到一行人進到村裏,便見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子大步迎出,笑道“競月老弟總算來了,看來老哥今晚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正是親軍都尉府的總指揮使、玄武飛花門的掌門人葉定功。他隨即看到同行的謝貽香,又笑道“不想競月貽香竟然齊聚於此,倒是讓這次的太湖講武增色不少”

    謝貽香自然識得師兄這位頂頭上司,急忙上前回禮。先競月則是徑直說道“神火教與蓬萊天宮兩路高手,還請大人早作提防。”葉定功微微一怔,不禁笑道“老弟的飛鴿傳書我已收到,當然早有準備,量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且不談公事,聽說你們三人遠到而來,我已令人備好酒菜,大家還是先去用膳,再議不遲。”

    當下葉定功便要帶三人前往明月村村長的房舍,誰知得一子卻不賞臉,只管叫軍士替他準備住處,將飯菜送到他的房中。謝貽香深知這小道士的脾氣,說不定還會衝撞到這位親軍都尉府的總指揮使,便替他開脫幾句,由他去了,自己則和先競月隨葉定功同去。

    只見此間村長的房舍倒是氣派,乃是三進三出的院落,此時已在屋中擺下一桌菜餚。主菜是號稱“太湖三白”的白魚、銀魚和白蝦,依次爲清蒸、素炒和白灼,另外配有草頭、竹筍等當地的時令鮮蔬;由於臨近中秋,桌上還有一盤肥美的大閘蟹,也不知是蘇州城東面的陽澄湖蟹還是太湖本地的蟹,酒水則是一罈紹興的狀元紅。滿桌酒菜,便只有葉定功、謝貽香和先競月三人入席。

    謝貽香自寧義城一役後便戒了葷腥,只夾了幾筷子草頭、幹筍下飯。待到先競月和葉定功酒過三巡,她便問道“葉大人,有哪些幫派來參與這次的太湖講武”

    競月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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