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輕手輕腳出去，找點東西回來喫，沒想到纔剛起來，沈宜安就睜開了眼睛。
“早啊。”楚和靖一想到昨晚的事情，還是面紅耳赤，好在沈宜安並不知道，不然他恐怕已經臉燙得可以煮雞蛋了。
沈宜安也微微抿脣，“早。”
他出去打獵，等到回來的時候，見屋門大開，內裏卻一個人都沒有，心裏又是一慌。
後頭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他回頭去看，正是沈宜安抱着一堆杯盤碗盞走過來。
“這些東西都積了不少灰，我拿去洗了洗，一會兒我們可以煲湯喝。”
“好。”楚和靖跟着她進門，坐在門口回頭看她在桌前忙活着。
他忽然有了一種錯覺。
他不是什麼靖王爺，不過是個生長於山野之中的普通人，而沈宜安，就是他的妻子。
二人靠山喫山，靠水喫水，日子過得清貧，但是也很快樂。
不爭不搶，無慾無求。
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
沈宜安，我真想就這樣在這裏過一輩子，再也不要回到外面的世界。
“你說什麼？”正當他出神的時候，沈宜安忽然回過頭來。
楚和靖一驚，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個不小心，將心裏想的話說了出來。
“季黎煙的孩子，也快有五個月了吧。”沈宜安一面攪着那罐子裏的魚湯，一面說道。
楚和靖低下頭去，繼續處理手裏的野雞，儘量叫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自然一些，“是啊，她說，是你救了她，不然那孩子恐怕就沒了。”
“沒什麼，不過是我自己失去過孩子，不想叫別人也承受這樣的苦痛而已。”
二人皆是沉默，只剩下魚湯咕嘟咕嘟的聲音。
孩子，是他們之間最無法觸及的問題。
他曾親手殺死他們兩個的孩子，他自己也覺得，他無法被原諒。
“喫飯吧。”
等到楚和靖將雞掛在火上以後，那魚湯也好了，沈宜安盛了出來，分了一碗給他。
喫完了飯以後，楚和靖說要出去溜達一下，再找點東西，好留着晚上喫。
沈宜安睡了個午覺，起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有幾分西斜了，可是楚和靖還是沒有回來。
她將中午剩的野雞肉燉了，又把魚湯熱了熱，天已經慢慢黑了下來，她往門口張望了好幾回，可是那條小路上都不見人影。
不安緩緩浮上她的心頭。
在這個谷底，只有她和楚和靖兩個人相依爲命。
此刻四周一片靜謐，只有幾聲蟲鳴，愈發叫人感覺孤寂。
沈宜安打了個寒噤，她是真的有點害怕了。
她闔了門出去，打算找一找楚和靖。
此刻夜幕低垂，四周的樹叢被風吹着輕輕搖晃，好像隨時會從裏面竄出來一隻野獸。
沈宜安嚇得都快哭出來了，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楚和靖。”她一邊往前走，一邊小聲喊着他的名字，生怕聲音太大，引來野獸，又怕聲音太小，他聽不見。
“楚和靖你去哪了啊……”沈宜安走出去好遠，都還是沒發現他的聲音，到底是忍不住帶了幾分哭腔。
晚風越來越大，吹得她不停地發抖，前頭樹叢裏有什麼東西低吼了一聲，像是一桶冰水從她頭頂倒了下去，她看見那樹叢裏有兩道晶瑩的綠光，正盯着她看。
“嗚……”那東西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低吼，樹叢又顫抖了起來。
“嗷！”
像是感覺到沈宜安的懼怕，它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直接就朝她撲了過來！
“沈宜安！”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有人從她身後衝了過來，一把將她抱住，然後一個擰身，生生替她擋住了那東西的攻擊。
“小心些。”他將她拉到身後，然後抓起手裏的棍子，狠狠打了過去。
“喵嗷！”
沈宜安這纔看清，原來這是一隻堪比狗大小的野貓。
它的動作很靈活，一直在找着角度朝楚和靖和沈宜安撲過來。
不過楚和靖到底是打小練武的，還是狠狠打中了它幾下。
眼看着討不到什麼便宜，那野貓弓着背叫喚了兩聲，便不甘心地跳進了草叢裏，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楚和靖眼見着它跑遠，才一個趔趄，直接摔了下去。
沈宜安趕緊將其扶住，一摸他的後背，卻是溼漉漉的，想來是剛剛受傷了。
“嚇着你了，對不起，”楚和靖伸手，幫她把眼角的淚珠擦了去，“我在路上遇見了野豬，實在跑不了，只能和它打，這纔回來晚了，不過我把那野豬扛回來了，夠我們喫很久的。”
“疼不疼……我扶着你走吧……”沈宜安只覺得鼻子酸澀難受，開口就帶了哭腔，別過頭去，不想讓楚和靖看到自己的眼淚。
楚和靖強撐着起身，在她的攙扶下慢吞吞往回挪，又笑道：“我還有好東西要給你呢。”
“你嚐嚐，還是不是小時候的味道？”
楚和靖探手入懷，摸出來一把東西來，塞給了沈宜安。
沈宜安吃了一顆，酸酸甜甜的。
舊時的回憶如浪潮一般涌了過來。
那時候她還小，跟着父親一起進宮參加宴席，桌上有一盤果子，有大又紅，特別好看，汁水還特別多，酸酸甜甜的，特別好喫。
她喫完了自己的，又去要父親和哥哥的，最後飯菜都沒喫多少，只裝了一肚子的果子。
那時候皇上還笑她，喫得滿臉都是，像是一隻小花貓。
不過這果子很難得，外頭已經很久沒見到了，沒想到在這谷底裏還有。
沈宜安更沒想到的是，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楚和靖還記得她喜歡喫這個。
“好喫嗎？”楚和靖歪着頭看她，滿眼都是亮晶晶的歡喜。
沈宜安點頭，鼻子驟然一酸，“好喫。”
“好喫就好。”楚和靖笑了兩聲。
好在回去的路上沒遇到什麼危險，二人就這麼慢慢挪了回去。
剛到門口，沈宜安就聞到了一大股的血腥氣，想來是楚和靖回來看到她不在，立馬就出去找了，所以這野豬就丟在門口。
她將楚和靖扶進門，忽而瞧見那桌子上擺着一個花環。
“今天是花朝節，”楚和靖走過去，拿起那花環，小心翼翼給沈宜安戴上，“外頭的小姑娘都要帶花環的，所以我也給你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