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便轉身，再也不看他。
楚和靖立在原地，任憑往外走的大臣們從他身邊擦過。
他感受過沈宜安濃烈的愛，也見過她濃烈的恨。
現如今，如一片白茫茫大雪落下，頃刻之間全部痕跡蕩然無存。
他長長舒出一口氣去，半晌，才扯出一個笑容。
沒關係，沈宜安。
我自作自受罷了。
你且好好在這裏，等我有能力，重新擁抱你。
楚匡義在宴席結束以後，就直接去了晴貴妃那裏。
他知道晴貴妃的性子，平時最是個好脾氣的，但她若真的下定了決心，便再也不會更改。
可他卻總是殘存着幾分希望。
楚匡義站在院子裏好長時間，後來有一個宮女低着頭匆匆從側殿出來，楚匡義這才緩緩嘆了一口氣，負手而出。
那宮女沒過多久，也走出宮去。
“晴兒最近怎麼樣了？”楚匡義在一個僻靜處停下，等着顧筱菀。
如今的顧筱菀就假扮成宮女，在晴貴妃的殿中伺候。
“貴妃不喜歡人多，而且臣妾又是個新進來的宮女，沒多少機會親近她，更何況，貴妃連太醫都不願意多見，更不用說是臣妾了。不過臣妾倒是偷偷看過幾回，娘娘的身子還是不好。”
“朕知道了，藥那邊朕會想辦法，你只要好生看着她，不要叫她出事就好。”
顧筱菀輕聲一笑，“能爲皇上照看貴妃娘娘，是臣妾的福氣，但是皇上也知道，臣妾如今身懷有孕，即便是裹着束腰帶，只怕是也隱瞞不了多長時間，越往後這肚子大得就會越明顯，只怕到時候娘娘會懷疑皇上。”
宮女是不可能懷孕的，若是晴貴妃發現顧筱菀不是真的宮女，第一反應，肯定是懷疑楚匡義。
楚匡義瞬間冷了臉，“別拿你對付那些男人的手段來對付朕，你心裏怎麼想的朕一清二楚，不必裝這幅純潔白蓮花的樣子，朕警告你，你若是老老實實的，往後該給你的朕一點都不會缺，但你要是敢打晴兒的主意，就等着跟你顧家剩下的人一起去死！”
顧筱菀倒也不惱，仍舊淺笑開口，“臣妾心裏清楚，皇上看重娘娘，臣妾也是關心娘娘的，那麼，臣妾就等皇上將藥取來了。”
楚匡義不欲與她多言，拂袖而去。
一直到他轉過彎去，顧筱菀才直起腰來。
冷笑從她嘴角緩緩蔓延開。
明明她和晴貴妃都是差不多的人，憑什麼晴貴妃就是盛世白月光，而她就是虛僞白蓮花？
晴貴妃的出身，比她不知道要差多少。
明明長得也不如她，出身也不如她，可卻偏偏得了一國之君的寵愛，甚至可以膽大妄爲到將皇上拒之門外。
顧筱菀不明白，爲什麼她自幼學習詩書禮儀，費盡心思才以一個庶女的身份坐上了京城第一才女的位子，嫁給楚和靖成了靖王妃，成功打入貴婦圈子，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
她嫉妒晴貴妃只要靠一個男人就什麼都有了，而她卻要費盡心力去爭取所有的一切。
但是沒有，她所有想要的東西，都要自己去拿。
顧筱菀恨恨咬牙。
楚匡義回宮，一關殿門，便是滿身的頹唐。
喜公公趕緊給他上了一杯茶，溫度也是他喝着正好的。
“老喜，你說，這人活着，怎麼就這麼累呢？”楚匡義揉着額角嘆氣。
喜公公是打小就跟着他的，也只有在喜公公面前，他纔會流露出自己疲累的樣子。
“皇上，您要操心國家大事，還要管理後宮私宅，自然是累的，但無論如何，您都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注意身子有什麼用，晴兒現如今都不願意見朕了。”
喜公公又彎了彎腰。
他知道，自打決定要奪嫡開始，楚匡義就放棄了很多爲人的感情。
什麼父子兄弟，他通通都不在乎。
也只有這樣，這麼多年來，他才能將這皇位坐穩。
唯有一個晴貴妃，是他生命裏的最後一方淨土。
他愛護她，就像愛護自己僅存的純良。
“皇上您放心，娘娘就是一時和您慪氣罷了，往後日子還長呢，娘娘早晚是會和您和好的。”
楚匡義怔怔開口，“是啊，只要日子還長，就還有希望，但人要是沒了，什麼都沒了。”
“老喜，有件事，必須得你去給朕辦，換成誰朕都不放心，但是你萬萬不能被別人知道，”楚匡義忽然擡頭，對喜公公道，“秦國的使者如今就在京郊，秦國那邊找人來給朕遞過消息，他們想要更多的好處，蠻夷之人皆是如此，但是這一次，朕可以給他們想要的東西。”
楚匡義言語之間，滿滿都是對秦國人的鄙夷。
他皺着鼻子道：“你去找到他們，將朕的手諭給他們，告訴他們，如果願意合作的話，朕可以將豐越十八州全部割給秦國。”
喜公公瞬間跪下，“皇上！這……”
秦岐上位以後，大謀發展，如今的秦國，已經今非昔比。
雖然其他國家的人還是瞧不起他們，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如今的秦國已經很強大了。
秦岐如今已經把目光轉移到了外頭。
和北燕一樣，秦國的土地不適合農耕，但是他們卻也沒有豐美的草場，無法發展畜牧業，是以多少年來，都窮困潦倒。
楚匡義自信，豐越十八州，絕對會超出秦岐的預期。
只是這地一割，從此楚國便只有一道祁通山可以阻攔他國鐵騎了。
“去吧！”楚匡義不容置喙開口。
爲了晴兒，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算計，他一手冊立的皇后和太子也打算廢黜，還有什麼是不能做的呢？
喜公公長嘆一聲，還是點頭應下。
若他不去，楚匡義費盡心思也會做到，只怕到時候只要能救下晴貴妃，他把整個國家拱手奉上也會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