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議政殿門口的時候，她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多年不穿皇后的華服了，她雖有幾分不習慣，但是一舉一動之間，還是充滿了尊貴的氣息。
她不是皇后了又怎麼樣，就算是楚匡義把那個女人捧到了天上去又怎麼樣。
也許在楚匡義的心裏，她一輩子都比不過那個死人，但是她所追求的卻並不是這個。
那個女人一直到死都沒有生出兒子來，那麼她就這輩子也鬥不過自己！
來日裏楚殊名登基，她還會是太后！
這一生，她註定就是贏家！
現在受一點委屈又有什麼要緊，她要看的，是這一生的利益！
所以她進殿門的時候，面上還帶着淺淺的笑容。
她躬身行禮，和從前沒什麼區別。
楚匡義擡起頭來，“來了。”
她微微頷首，她已經不是皇后了，所以也不配坐在楚匡義的身邊，只能在下頭的椅子上坐下。
從這邊看過去，楚匡義身邊的椅子上擺了一個小小的牌位，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個女人的。
他甚至覺得現在天氣太冷，給那牌位下頭都加了一個軟墊。
她陪了他這麼多年，過了十幾個冬天，卻從來沒有哪一次她過來的時候，他爲她這樣精心準備過。
烏和宛玉微微垂眸，壓制住心頭的憤恨，儘量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雲淡風輕。
“皇上吩咐臣妾去做的事情，臣妾都已經做好了，想必也有人來報了吧，七公主已經出宮了。”
烏和宛玉剛剛被貶的時候，其實心裏是很痛恨的，但是她原本以爲，楚匡義是對她動了殺心的，能夠活下來對她來說，已經是萬幸。
但是她還是不能不痛恨。
但是現在，她卻沒什麼感覺了。
楚匡義這個人，連他的親生女兒都能算計，更何況她只是一個不被他所愛的女人呢？
她佔了皇后之位這麼多年，讓他心愛的女人到死都是個妾，估計他心裏早就恨透她了吧。
楚匡義點頭，帶着幾分滿意的笑，“你做事，朕總是放心的，你也放心，名兒朕已經放他出去了，只要這件事他完成得好，太子之位，還是他的。”
“那就多謝皇上了。”烏和宛玉起身，磕頭謝恩。
楚匡義朝她擺了擺手，“行了，既然事情已經做完了，你就回去休息着吧，如今天氣這麼冷，沒什麼事情，你就不要出門了。”
看起來好像是在關心她，其實烏和宛玉知道，他只是不想再看見她這張臉罷了。
但是爲了楚殊名，她沒什麼不能忍的。
烏和宛玉推開門出去，剛跨出去左腳，就聽得後頭楚匡義對喜公公道：“你收拾一下，朕要去看看思晴。”
烏和宛玉面上的冷笑又多添了幾分。
她邁步出去，一個沒站穩，踉蹌了一下，廊下的小太監都像是沒長眼睛一般，一個來扶的都沒有。
從前她還是皇后的時候，這些人恨不能跪下來舔她的腳，如今世態炎涼，她也是能料得到的。
烏和宛玉仰起頭來。
這四方的皇宮，望出去的天也是四方的。
她在這裏憋悶了十幾年，只覺得呼吸的時候，心口上都壓了一塊大石頭。
但是她再也沒有機會出去了。
此生踏進宮門，生死榮辱，都綁在那個男人的手上了。
她也好，楚沉瑜也好，甚至於楚殊名，都只不過是楚匡義手上的一顆棋子。
更不用說仇牧起和沈宜安還有楚和靖那些人了。
他們自以爲自己能掙扎出去，殊不知，就算是孫悟空翻了跟頭跑了十萬八千里，到頭來，也還是在如來佛的手掌心上。
她與他同牀共枕這麼多年，這個男人還是讓她看不透。
實在可怕。
楚沉瑜當然不知道她離開京城以後的這些彎彎繞繞，她只在江城道的保護下，朝着西北一路狂奔。
只要能多走一步路，她就離仇牧起更近一點。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離楚和靖，也是越來越近了。
楚和靖離開京城的這個消息，還是沒能瞞得住多久。
小半個月以後，一日柳是卿回府的時候，就告訴了顧筱菀這個消息。
他一面趴在她的小腹上聽着什麼聲音，一面擡眼看她。
顧筱菀的這孩子已經到了快生的時候了，柳是卿每每把耳朵貼上去，都能聽到裏頭的聲音，和孩子傳來的胎動。
她垂眸看他，面上並無多少神情起伏。
“他要是不走我才覺得奇怪呢……”
話雖這麼說，但是那一瞬間，顧筱菀眼中忽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憎惡。
她與楚和靖上次雖然說是把話說開了，她也不對楚和靖抱有什麼幻想，甚至於被楚匡義從宮裏趕出來，她都沒有去找楚和靖。
但是楚和靖也當真就不再找她。
他們兩個尚未和離，名義上，她還是他的妻子。
整個京城都在背後說他心狠，當年對顧筱菀那樣上心，到頭來也不過是棄如敝履，甚至顧筱菀生死未卜，他都沒有過問一句。
楚和靖雖然是個勢力不甚強的王爺，但京城裏還是有不少大家閨秀喜歡他的。
如此一來，從前想要和靖王府攀親的人，也基本都打消了念頭。
楚和靖寧願把他的名聲搭上，也不願意再對她費一丁點心思。
但是沒關係，從他離開京城的那一瞬間起，就已經落入圈套了。
顧筱菀低頭，柔軟的脣附在了柳是卿的脣上。
“是卿，我們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以後，我們一家三口會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對嗎？”
柳是卿趕緊點頭。
他起身，將顧筱菀抱在了懷裏，發誓這輩子都一定會對她和孩子好。
顧筱菀吸了吸鼻子，彷彿是一副感動至極的樣子。
但是在柳是卿看不到的角度，她卻只是滿眼的冰冷。
沈宜安啊沈宜安，這一次，看你還能怎麼辦！
就算是搭上一個楚和靖，也沒什麼用，你們全部都要死！
而遠在幾百裏之外的沈宜安，身子卻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