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看孫家不順眼了,之前手裏雖然捏着一些證據,但是想着在朝爲官,真正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也是少數,更何況到底那時候孫兆歐讓還是孫貴妃,膝下養着兩個兒子。
李興民和李興顯都是李子寧的親侄子,就算是不看在孫家的面子上,總也要看在他們倆的面子上,沒得被人說,她一個做姑姑的,倒要和自己的親侄子過不去。
李子寧其實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什麼。
李興顯倒還好,左右他從小就不被孫昭容喜歡,連帶着孫家都把寶壓在了李興民的身上,渾然忘卻了那個身上流着一半孫家血的人,是李興顯而不是李興民。
他已經習慣了被忽視的日子。
但是李興民就不一樣了。
從前皇后還在的時候,就不是一個肯輕易忍讓的主,若不是她去得早,如今的後宮,決然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孫昭容雖然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但是比起先皇后來,可是不及其十分之一了。
李興民也繼承了自己母后的性子。
只不過,他比先皇后更能隱忍,一向也不會表現出來。
李子寧其實也沒有什麼遠大的志向。
所有人都覺得,她以一個寡婦的身份撐起了整個寧侯府,又在朝堂上混得風生水起,一定是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業的,她想做個女皇也說不定。
但是極少有人相信,李子寧所做的這一切,只是爲了自保罷了。
她若是不變得強硬,就隨時有人想要衝過來咬她一口,而她對於更高一層的權利,也從未有過覬覦之心。
但是有些事情,是很難如人願的。
最開始的時候,李成利大約是相信她的。
只是她坐在這個位子上,有些事情便會別人推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李子寧能夠明顯感覺出來李成利不像是從前一樣相信她了。
這一次,她敲打孫家,也是在間接敲打一下李成利。
或者說,她和孫家起了爭執,就會和李興民不睦,這樣一來,也可以讓李成利稍微鬆一口氣。
最起碼,她和李興民爭鬥,總是會互相消耗對方實力的。
可是李子寧也沒想到,李成利會忽然出手。
自打李興民出事以後,李子寧的臉色看起來就不是很好看。
那一日她靠在宋長玉的膝上,正在隨意把玩着自己的頭髮。
宋長玉垂眸,看着她的臉。
縱然已經三十多歲,可是李子寧看起來,卻還是很年輕。
只是那眸中神色叫人知道,她不再是個簡簡單單的小姑娘,而是經歷了千山萬水的女人。
“公主爲何不開心?前段時間,不正是孫家給了公主不痛快嗎?”宋長玉輕聲問道。
李子寧微微蹙眉,“本殿是沒想到皇上會直接對太子動手,太子如果出事……”
“這麼說公主其實是不想太子出事的?公主其實心裏還是喜歡太子的吧,我……”
宋長玉一聽這話,頓時欣喜。
他這段時間被李子寧寵愛,心裏已經有幾分動搖。
但是他也已經答應了要爲李興民辦事了。
只是如果李子寧是願意和李興民站在一條戰線上的,他豈不是既可以不被李興民報復,又可以繼續享受李子寧的愛嗎?
故而那一刻,宋長玉根本沒有經過思考,下意識就說了出來。
“不是我喜歡他,只是我……”宋長玉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李子寧打斷。
只是她蹙眉,想要解釋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算了,”李子寧直接翻身起來,帶着幾分不耐煩道,“和你說了你也不懂。”
說完,李子寧便翻身從榻上下去,整理好了衣裳,就開了門出去。
宋長玉跪坐在榻上,望着門口,微微張嘴,似是想喊她一聲,卻一個字都沒有喊出來。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去見蘇子榭了。
他本以爲,自己這段時間和李子寧朝夕相處,她的心已經漸漸偏向了自己這邊。
只要時間一長,她早晚會忘記蘇子榭的。
可是這一刻他才知道,他是多麼的異想天開。
蘇子榭永遠都是李子寧的唯一,而他卻和那些面首沒有本質的區別,只是稍微受寵一點而已。
他在李子寧的心裏,永遠都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只要不順心了,就可以隨時拋下。
宋長玉猜的不錯,李子寧的確是直接去了蘇子榭那裏。
有些話,她根本不需要說,蘇子榭就懂了。
她靠在蘇子榭膝頭的那一刻,縱然二人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過面了,但是蘇子榭甚至不需要她開口,就已經知道了她爲何煩心。
還是蘇子榭好。
李子寧在心裏想。
“公主想要出手嗎?”蘇子榭輕輕將手插進她的發間,任憑她的墨發在他指尖流淌。
李子寧合了眼眸,嘆氣沒有說話。
蘇子榭只慢慢幫她梳理着頭髮,頭皮上傳來的舒適感讓李子寧整個人都慢慢輕鬆了下來。
“我以爲,公主現如今還不是最好的出手時機,不如再等一段時間,看看太子到底會怎麼做,如果真的到了快要不可挽回的那一刻,公主再出手也來得及。”
“萬一來不及呢?快要不可挽回……萬一當真不可挽回呢?”李子寧睜開眼睛看他。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上去,蘇子榭都是這個世界上造物主最爲精緻的安排,美輪美奐,叫人無法呼吸。
他輕聲一笑,附身親吻了李子寧的眉眼。
“公主這麼多年來,走過了這麼多的路,做了這麼多的事情,我相信公主是一定能做到的。”
他的脣齒在她側臉輾轉流連,而後遊離到她的耳側。
那一刻,李子寧彷彿聽到了蘇子榭的心跳聲。
她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蘇子榭所說的,也是她心裏所想,只是她怕自己如果就這樣放任自流的話,來日裏若是真的南唐江山出了什麼問題,她也很難做。
就在想到南唐江山的那一瞬間,李子寧的眸子又瞬間一縮。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總之目光變得更堅定了許多。
宋長玉在榻上跪坐了一個多時辰,一直就那樣呆呆地望着門口,時不時苦笑一下。
而李子寧,卻到底沒有從蘇子榭的房間裏出來。
那一晚,房中傳來的炙熱的聲音讓門口的小丫鬟都紅了臉,第二日進去收拾的時候,屋子裏還滿滿都是一股旖旎的氣息。
李子寧最近事情多,早早起牀了以後,在蘇子榭面上吻了一下,便離開了。
而原本還在熟睡中的蘇子榭,卻在李子寧離開後沒多久就睜開了眼睛。
收拾妥當以後,張政進門,道:“公子,您昨夜說的那樣直接,公主會不會有所察覺?”
“就是要說的直接纔行,她來我這裏,不就是希望聽我說這些嗎?我若不說,她反而會懷疑,再說了,等到她察覺那一日,我們兩個……”
蘇子榭微微抿脣,沒繼續往下說。
張政道:“公子,您與公主並非是完全不可能,您……”
“不是這種可能,”蘇子榭忽然擡頭看着他,“張政,這樣的日子每一日都叫我噁心,我決計不會這樣過下去了,這十幾年來所有的籌謀爲的都是這一天,我不會放棄,也不會回頭。”
“若當真到了那一日,興許她永遠也無法離開,興許我……”蘇子榭笑了笑。
他沒說出來的那半句話是,興許他直接死去,可以永遠活在李子寧的心裏。
恨也好,愛也罷。
李子寧,我要你永遠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