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因爲楚念晴,楚匡義不知道斥責和責罰過他多少次,有的時候,甚至有點權勢的太監和宮女都敢欺負他。
楚揚比起他的兄長來,還要不如得很,之所以選他,大約也是爲了方便楚和靖掌握楚國的朝政大權。
估計,用不了幾年,楚揚就會莫名其妙去世,或者乾脆自願退位,將皇帝讓給楚和靖。
進宮那一天,楚和靖是帶着楚希安一起去的。
他如今也慢慢長大,比從前更要懂事乖巧。
他乖乖地牽着楚和靖的手,一起進了宮。
夕陽拖着二人的背影,竟有幾分寂寥。
殘陽如血的光灑在了皇宮那些金碧輝煌的建築上,不知爲何,竟有幾分淒涼之感。
楚和靖蹲下身去看楚希安。
“希安,你喜歡進宮嗎?”
“只要和父王在一起,希安怎麼樣都行,”楚希安一本正經開口,“只要父王覺得好的事情,希安就會去做。”
楚和靖抿脣笑了笑。
他這一輩子,能有楚希安這樣一個兒子,也算是上輩子積德了。
只是走了沒幾步,楚希安忽而又小聲問道:“父王,如果我們進宮了,娘娘還能找到我們嗎?”
大約是因爲生下來沒多久就沒了母親,沈宜安都帶過他很長一段時間的緣故,楚希安是很喜歡沈宜安的。
可能他也知道,沈宜安不會回來了,可是心裏總是存留着一點幻想。
楚和靖驟然鼻子一酸。
當年,他處處小心,步步爲營如履薄冰,爲的,就是有一日能夠大權在握,從此生死不被別人掌控在手裏,可以和沈宜安好好地在一起。
可是如今,他真的有了這個機會,沈宜安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些在一起的歲月,如今想起來,竟然已經像是上輩子一般了。
在這條路上,他終究是弄丟了他的沈宜安。
夕陽的光芒倒影在楚和靖的眸子裏,一時間,他眼眶都有幾分紅。
他抓住楚希安的手,微微用了幾分力氣,然後笑道:“會的,希安,只要娘娘想你,她就會回來看你的。”
“可是我已經想了娘娘很久了,難道娘娘就不想我嗎?”楚希安歪了歪脖子。
他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就算是很懂事,也不是每件事都能理解的。
楚和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楚希安這個問題。
他已經和沈宜安不在一起了,楚希安也不是沈宜安的兒子,他沒有辦法要求沈宜安做任何事情。
過了一會兒,楚希安又問道:“父王,以後你不忙的時候,我們還能去青海嗎,我好喜歡青海。”
楚希安不知道沈宜安在哪裏,他大約以爲,沈宜安還在青海呢。
青海荒蕪,遠不如楚國富庶,可是在楚希安看來,他短短人生裏最快樂的時光,就是那時候在青海,跟在沈宜安的身邊,父王也每天都會去找他玩。
楚和靖驟然鼻子一酸,卻只是笑笑,拉着楚希安的手起身,“好的,希安,等以後父王有空,一定會帶你去的。”
楚希安驟然高興起來,連帶着步伐都開始蹦蹦跳跳的。
他跟着楚和靖一起踏進了皇宮的大門。
楚希安大約那時候還不懂,這一次的進宮,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他不是進宮來玩,或者是做客。
這種地方,外人看起來金碧輝煌,但其實只有住在裏面的人才知道,這裏,不過是一個大一點的鳥籠而已。
可是真的進來了以後纔會發現,要進門的時候,你就不得不先折斷自己的翅膀。
楚皇陡然駕崩,楚國內部是有幾分騷亂的。
但是楚和靖接手及時,而且這些年來他在楚國上至廟堂,下至草莽,都安排了自己的人,所以很快,楚國就恢復了一片平和。
可是南唐,就完全沒有這麼好了。
楚匡義將所有的東西和人馬都召了回去,一時間,南唐便孤立無援。
可是李興顯已經把之前的軍隊都派出去了。
出事的不是楚國,他們可以想撤回來就撤回來,他卻不能。
再者說了,如果他真的撤回來的話,豈不是就等着看秦之亥在南唐廝殺猶如無人之境嗎?
他纔剛剛當上皇帝,總不能眼見着秦之亥將南唐殺成一個死人國。
李興顯幾乎要氣死。
原本他的計劃是讓楚國在前衝鋒,他在後頭撿便宜,同時再讓祁東爾列趁機偷襲,到時候,楚國和秦國殺個兩敗俱傷,他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
可是現在楚國不參與了,就只剩下南唐了。
朝中如今已經出現了別的聲音,說是既然楚國都不管了,乾脆南唐也不要管了,直接把楚念晴給送出去得了。
誰都不希望自己的利益受損,爲了一個楚念晴搭上這麼多人的性命,實在是不值得。
就算是楚念晴是皇后又如何,不過是丟點臉而已,總比丟了命強。
至於楚念晴的命,則根本就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楚念晴她爹都不管她了,她自從來到南唐以後也從來沒有給南唐作出過任何的貢獻,爲什麼要求南唐爲她出生入死?
李興顯急火攻心,好幾日都睡不着覺。
他們以爲,他就不想這麼做嗎?
可是他往秦之亥那裏不知道送去了多少的求和信,秦之亥都不同意。
他說自己之前和李興顯要人的時候李興顯不放,如今他必須要親自殺到臨泗去,取了楚念晴的性命纔行。
李興顯現在無比後悔自己沒有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聽從何溫遠的建議,和秦之亥求和。
可是現在這樣,他也只能硬挺着,明面上說楚念晴乃是南唐的皇后,他萬萬不能做出來這種賣身求榮的事情。
但私底下,李興顯已經開始頻繁對何家和秦扶桑示好。
這幾日,李興顯就辦了好幾個宴會,讓何家人和秦扶桑一起來參加,同時自己也去何家拜訪過好幾次,每一次在席間,李興顯都有撮合沈宜安和秦扶桑的意思。
但不光是沈宜安,連秦扶桑也都不接他的茬,李興顯自己討了個沒趣,又看燕嬰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還是老老實實閉了嘴。
別沒討好秦扶桑,反而惹怒了燕嬰。
到時候,秦國在那邊,北燕在這邊,兩方夾擊,他哭都沒地方哭了。
這幾日,前線總是傳來壞消息,李興顯夢裏也總是夢見自己國破身亡。
有的時候,他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放屁就打腳後跟。
禍不單行這句話,果真不是白說的。
李興顯終於懂了,爲什麼忽烈打在青海混跡這麼多年,祁東爾列也是青海數得上的大部落,可是到頭來,卻還是輸給了一個白起。
忽烈打這個人,佔便宜的時候跑得比誰都快,這輩子唯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