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萬萬不可 >21|上元節(中)
    馮蓁和馮華倒是不知道燈錦如此名貴,可以想見黃氏爲拿到燈錦怕是費了不少心思。然則以黃氏的爲人,馮蓁實在想不出她這般爲馮華出錢又出力是爲何?

    送走金絡後,馮華沉思片刻道:“我去找大伯母要個花樣子。”

    馮蓁點點頭,心知自己阿姐這是找藉口去尋黃氏,必然是她也覺察出了不妥來。

    馮華回來時滿臉陰沉,馮蓁趕緊上前道:“阿姐,大伯母怎麼說啊?”

    黃氏倒也沒瞞着馮華,畢竟這也需要她自己主動些。可讓她一個閨閣女子在上元燈節去“勾搭”男子的話,叫馮華如何說得出口,更不肯污了馮蓁的耳朵。

    “沒什麼,明日我讓翁媼陪你去上元燈節吧。”馮華道。

    “爲什麼?”

    “我不喜歡人多。”馮華道。

    馮蓁自然是不信的。“阿姐總當我是小孩子,什麼也不肯跟我說。”馮蓁假作委屈地道,“不過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大伯母把阿姐打扮得這麼美,是不是要叫你去……”馮蓁朝馮華眨了眨眼睛。

    馮華的臉立即就羞紅了,“別說了。”

    看着馮華臉上的桃暈,馮蓁就知道準是跟男子有關。想起前些日子的正月宴,黃氏暗示宋夫人趕緊請期的事兒,不由低聲道:“是蔣二郎?”

    馮華捂住了臉,恨恨地道:“大伯母這是將我當做什麼人了?阿母不在,她就這般踐踏我麼?蔣家若不想守婚約,退婚就是了。”

    對馮華這樣幼承庭訓,端莊守禮的女郎而言,自然是受不了黃氏的暗示的。然則馮蓁的感受卻不一樣。

    男女婚前接觸接觸多好啊,彼此瞭解一下,不合適就退婚總比婚後成爲怨偶來得強。

    “阿姐,我覺得大伯母可能是爲了你好。”馮蓁道。

    馮華放下手,不解馮蓁的意思。

    “阿姐,你想啊,至少大伯母是希望你打扮得美美的給蔣二郎看,而不是那幾位殿下。”馮蓁眨巴着如山泉般澄澈的眼睛看着馮華。

    馮家不打算拿馮華的親事去博那未知的從龍之功,只這一點,就叫馮蓁對陽亭侯夫婦多了一絲好感。

    “可是,爲何要讓我……”後面的話馮華實在說不出口。

    “阿姐,上次你說宋夫人提到親事就支支吾吾,可見蔣府存有觀望之心,大伯父也不能拿着刀逼着他們請期是吧?阿姐若是能見着蔣二郎,看看他的品行如何,豈非也是好事?總不能就這麼耗着。當然如果阿姐另有心上人,也可以趁着上元燈節……”馮蓁說着說着就笑了。

    馮華被馮蓁打趣得又是一陣臉紅,“胡說八道什麼?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你這都是跟誰學的啊?敏文公主麼?”

    馮蓁被馮華逮住,直撓癢癢,她不得不求饒道:“好阿姐,好阿姐,我再不取笑你了。”

    馮華這才饒過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知道大伯母或許是爲了我好,可我實在受不了。”

    馮蓁道:“阿姐,你想想阿母啊。我聽傅母說,是阿母先看中了阿爹,然後才成了好事的,是也不是?”

    “好你個小妮子,現在連阿母的閒話都敢說了?”馮華瞪起眼睛道。

    “不是不是,我就是說,一輩子的大事兒,阿姐誠該跟阿母學學。她嫁給阿爹,雖說去得早,但你不是說阿爹一輩子只有阿母一人,兩人直到死都是恩恩愛愛的麼?”馮蓁就跟個魔鬼似地誘惑着馮華。

    馮華到底還是聽了勸。

    黃氏送了這對姐妹出門後才長長地鬆了口氣,轉回屋子對馮堅道:“我原以爲,華兒會不同意的,那日她臉色極爲難看。”

    馮堅道:“她聰慧潁睿,自然能明白你我的苦心。”

    馬車將馮氏姐妹送到了朱雀門南橫貫東西的鼓樓街上,鼓樓街的南側用荊棘圍出了長約百丈的隔離帶來,裏面掛着無數的彩燈,形成了一條燈龍,在御街和鼓樓街交匯的十字路口,則立着兩根長約幾十丈的大柱子,柱子之間是個大戲臺。

    能登上這戲臺表演的,那都是各地最出名的雜耍藝人,若是功夫不好,那是要被天下人恥笑的。

    因着大戲臺的緣故,這十字街口四周的酒館茶舍,二樓的雅間早在半年前就被預定一空,達官貴人便能不受打擾地在二樓賞燈看戲了。

    太僕卿乃是九卿之一,以蔣家的權勢,在十字街口自然也能定下一間雅間,不過陽亭侯府就差了點兒,那些雅間並非是有錢就能訂下的。

    黃氏早打聽出蔣家的雅間在哪兒了,只是這會兒鼓樓街上人頭攢動,連肩接踵,揮汗成雨,馬車也進不去。馮家雙姝只好下車步

    行。

    馮蓁今日梳的是雙丫髻,左右兩個小鬏鬏上各系了一條鵝黃色的頭繩,繩頭又繫着一枚燈丸,將她一張原本有些偏黃的小臉,映得卻如粉雪一般光瑩。燈下看美人,的確是更美上三分的。

    下得馬車,馮蓁四周看了看,果然周遭的女君們,人人頭上都戴着燈丸,映得一張張臉好似桃花飛粉,櫻桃流紅。

    這還不算什麼,那些男子頭上也有火,那是用鐵枝穿成的火楊梅,就好似在頭上戴了一枝火樹一般,璀璨耀人。

    因爲新奇,馮蓁看得十分歡喜,卻見人潮不知怎麼擠了擠,有一戴火楊梅的男子髮髻被人擠得一偏,火楊梅垂到鬢髮上,瞬間頭髮就燒了起來。

    人羣裏立即響起了鬨鬧聲,全是看熱鬧的,只看着那男子原地急急地將火楊梅一扔,甩着袖子就開始撲自己頭上的火,惹得衆人鬨堂大笑。每年的上元燈節,有許多人就是專門出來看“頭髮着火”的笑話的。

    馮蓁嬉笑之餘,卻放緩了腳步,“阿姐,我感覺我都不敢走路了。”她好不容易纔養出一頭光可鑑人的秀髮,很不容易的。

    馮華的腳步也有些僵硬,聽馮蓁這麼一說,姐妹倆相對一眼,都忍不住笑開了。

    千萬人海里,不知怎麼,蔣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張笑臉。璀璨奪目,芳香宜人,腦海裏剎那間像是聞到了春日百花盛放的香氣,入目的是七月盛夏清晨那朵帶露凝香的蓮。

    “幺幺。”

    何敬和敏文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瞧見馮蓁姐妹,就踮起腳朝她們用力地揮舞起手帕來。

    蔣琮失神了片刻,待回神時,眼前卻哪裏還有那兩姐妹的影子,他慌忙地踮起腳四處張望,然茫茫人海里卻哪裏還找得見。

    馮華可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已經完成了黃氏安排的任務,她雖然出來了,卻也沒心思去“招惹”那蔣二郎,始終還是放不下女兒家的矜持,秉持的是“君既無心,妾自當別”的原則。

    “過來啊。”敏文欣喜地朝馮蓁又揮了揮手。

    馮蓁看了眼敏文,只能無奈地往前一點一點挪動。

    何敬“噗嗤”笑出聲,拉了敏文的手朝馮蓁走過來,取笑道:“你是被頭上的燈丸給嚇到不會走路了麼?”

    馮蓁難得地紅了臉,自嘲道:“是啊,誰讓我是西京來的土包子呢。”

    “我第一次戴燈丸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呢。”約莫是因爲馮蓁先自嘲了一番,何敬就沒再取笑她了。。

    馮華詫異地瞥了何敬一眼,這位敬女君可是出了名的倨傲,卻沒想到她竟然會替馮蓁開解。那日陽亭侯府設宴,馮華雖知是馮蓁招呼了何敬一衆女君,卻不知她們已經好到了這般地步。

    再一瞧時,馮華纔看出了端倪,今日何敬的妝容明顯是在效仿自己,可見馮蓁分享時是一點兒都沒藏私的。

    兩位美人,同樣都身着燈錦,同樣也都美貌如花,站在一塊兒真真是相得益彰。若是能將這對美人都收入房中,豈非是天下第一賞心樂事?只可惜魚與熊掌難以兼得。

    六皇子蕭詵有些惋惜地開口喊了聲,“敏文。”

    敏文擡頭看見蕭詵,張口就回道:“六皇……”不過後面的字眼在蕭詵搖頭示意下默了下去。

    “六哥。”敏文改口道。

    上元燈節魚龍混雜,蕭詵貴爲皇子,自然還是不表明身份得好。

    雖說蕭詵不願透露身份,但馮華等人的禮儀卻不可廢,所以都慢吞吞地要上前行禮,果然聽得蕭詵道:“今日上元燈節,咱們就不講那些虛禮了。”

    唯獨馮蓁最是真誠,她早已經哧溜地鑽到了蕭詵跟前,行禮行到了一小半,聽見蕭詵說不講虛禮,又重新站直了身子。

    原本蕭詵的注意力一直在馮華和何敬兩人身上,這會兒腰前鑽出個小女郎來,不由摸了摸她的頭道:“幺幺今日打扮得真可愛。”

    馮蓁擡起頭甜甜地笑道:“(傻大個兒)六表哥今日也很俊呢。”

    這話誇別的皇子未必有效,但在蕭詵那一衆兄弟裏就他長得粗糙了點兒,原本他樣貌也不差,可人吶,就怕比較。俗話說,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從小宮裏太后、太妃那一輩的,每次他跟其他幾位皇子同時出現時,蕭詵都是旁邊兒站那個。

    到後來長大了,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下半身開始躁動的時候,宮中的宮女又一個賽一個的水靈,然每次那些媚眼兒也都飛不到他身上。

    雖然蕭詵覺得自己也不在乎這些,然則潛意識裏總是有些受傷的。今日聽見馮蓁這樣直白的誇讚自己,心裏那叫一個受用啊,連蕭詵自己都沒想到,所以傻大個兒又擡手扯了扯馮蓁頭上的小鬏鬏。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