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蓁說得這樣清楚是有企圖的, 腳踝嘛, 很方便查看傷口的,她以爲蕭謖會彎腰幫她看看, 結果只聽他打了個呼哨, 林子裏就響起了馬蹄聲。
“上馬吧。”蕭謖道。
這樣也行。馮蓁暗自點頭, 疾風比普成年男子都高, 她的小短腿可爬不上去。
蕭謖彎腰伸出手掌, 馮蓁詫異地看着她, 這是讓她踩上去的意思?
蕭謖點頭示意。
馮蓁就這麼踩在蕭謖的手心裏, 再被他高高一託, 縱身上了馬。她真是無比後悔,那晚上跟蕭詵那傻子較什麼勁兒,要是假裝騎術不好, 這會兒是不是就能兩人共乘一騎了?
先才只是一踩、一託那麼個瞬間, 馮蓁就感覺自己快被醉暈了,若是能長長久久地拉拉手,摟摟腰什麼的……
“拉好繮繩。”
“什麼?”白日夢裏驚醒過來的馮蓁反應了片刻才知道蕭謖說的是什麼。她拉了拉繮繩, 天真無邪地看向蕭謖, “表哥,要不你也上來吧?”
蕭謖看向馮蓁,似乎在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共乘一騎,哪怕就是夫妻都顯得太親暱。
馮蓁這是想開放, 結果沒開放成,只好囁嚅道:“你走路,我騎馬,要是被人看見了,會說我不敬的。”
“遇到人孤再找一匹馬就是。”蕭謖笑了笑。他的笑很冷清,幅度不大,可知笑不過是出於禮貌,而非內心。
但即便是這樣,這個人的笑也依舊叫人如沐春風,暖洋洋的,催着你心裏的小芽子按不住地想往外冒。
風把蕭謖身上的氣息送到馮蓁的鼻尖,清冽乾淨,沒有亂搞過的氣味兒。
馮蓁心忖,果然必得是這種不重女色的人才能最終勝出啊,就不知道勝出後會不會變本加厲。
兩人一路同行,馮蓁問道:“表哥,你能不能繼續教我射箭啊?”
“你不是跟着六弟在學麼?”蕭謖反問道。
“你教得比他好。”馮蓁踩着蕭詵捧蕭謖道。她覺得這世上就沒人不愛聽彩虹屁的。兄弟相爭,踩一個捧一個絕對能撓中蕭謖的癢癢肉。
果不其然蕭謖含笑地瞥過來一眼,“哦,蓁女君是喜歡被人敲?”
馮蓁沒有正面回答蕭謖的問題,只道:“六殿下把我罵得有點兒慘。”
蕭謖依舊含笑地瞥了馮蓁一眼,“哦,這麼說你是更喜歡捱打?”
這話說得,馮蓁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最後吸了口氣道:“當然不是,只是若能拜得名師,捱打捱罵都可。”
“你那一點兒淺薄箭術,怎麼就知道誰是名師?”蕭謖刺道,“我們兄弟幾個比試,孤也就是不墊底而已。”
蕭謖有點兒捉摸不出眼前小女郎的想法,說是慕少艾吧似乎年紀又太小了些,不過也說不定,現在有些姑娘就是醒事兒早。但眼前這位瞧着腦子也不太壞,然左右逢源的道行實在差了些,就這麼橫衝直撞地在他們兄弟之間遊走,也不怕掉下河裏淹死?
“我不會射難道還不會看麼?”馮蓁嬌糯糯地嗔道,“那天比試時你是故意輸的,你手肘擡得高了些,敲我時都會,沒道理自己還會不知道。”
“教人易,自知難。”蕭謖一點兒不心虛地道。
狡猾的小女君補了一句,“表哥就算是自知難,但也說了教人容易是不是?”
小女郎成了狗皮膏藥,蕭謖正要拒絕,卻聽馮蓁以綿軟了一百倍的童音繼續道:“好不好嘛,表哥?求求你了,表哥。”
這聲音的矯揉造作能令人雞皮疙瘩掉一地,馮蓁幸運就幸運在年紀夠小,臉蛋夠圓,所以甜得這麼齁人,卻只能叫人想起桂花酒釀糯米元子。
馮蓁有些後悔,她這會兒要是在地上走,就能趁機抱住蕭謖的手搖了,那樣效果肯定更好。
“幺幺,你在求五哥什麼?”蕭詵的聲音此時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馮蓁背後。
馮蓁的背脊一僵,感覺自己餘光好像看到蕭謖很不厚道地笑了,還是有聲兒的那種。
腳踏兩隻船真的是技術活兒,一個不小心載着羊毛的船說翻就翻了。
“我在求五表哥教我射箭。”馮蓁頭也沒回地朝蕭詵道。
馮蓁此刻選擇說實話叫蕭謖格外高看了她一分。
蕭詵大步走過來道:“嫌棄孤教得不好?”
“不是。”馮蓁有些冷淡地道。
 
;屁大個孩子還嫌東嫌西了,蕭詵心裏有些窩火,但也不好當着蕭謖的面發作。又見馮蓁的樣子有些狼狽,“怎麼?摔了?”
“不勞你關心。”馮蓁冷冷地道,夾了夾馬肚子,疾風便快走了幾步。她心裏把蕭詵的祖宗又給問候了一遍,傻大個兒又來壞她好事。
不過蕭謖也不是好東西,說話是話裏有話,做事兒也太不爽快了,最後居然是這種人當皇帝,馮蓁默默地爲滿朝大臣默了哀。因爲蕭謖和蕭詵的祖宗都是同樣一羣人,所以罵一遍就等於問候了兩遍,馮蓁也就懶得再問候蕭謖的祖宗十八代了。
馮蓁冷冷的不再說話,蕭詵當然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更沒耐心哄小孩兒,心裏罵了句“臭丫頭”,轉頭就走了。
馮蓁暗自竊喜,心想“電燈泡”終於走了,誰知蕭謖居然沒跟上來,才曉得他們既然遇到了蕭詵,自然就有侍從跟隨,蕭謖很快找了一匹馬,旋即不見了蹤影。
奶0奶的,這隻肥羊也太難薅了,馮蓁忍不住在蕭謖的坐騎——疾風的脖子上薅了一把。
晚上敏文回到帳中來找馮蓁,“幺幺,你這幾日怎麼了?興致不高的樣子,今兒打獵也是四處找不見你。”
馮蓁懶懶地靠在引枕上,“今日本是跟着六殿下的,可他一眨眼就不見了人,還害得我摔了一跤,要不是遇到五殿下,只怕這會兒我還在林子裏轉悠呢。”
敏文替蕭詵解釋道:“六皇兄的性子是比較跳,遇到好玩兒的事兒,就誰也顧不上了。”
馮蓁低頭幽幽地嘆息道:“我覺得六殿下只怕是故意躲我呢。”
“怎麼這麼說?”敏文好奇地追問。
“我學箭那麼笨,他罵得好生厲害,只怕心裏早就不耐煩了,又怕我回去跟外大母告狀。”馮蓁噘噘嘴,“我纔不會那麼小氣呢,算了不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