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萬萬不可 >95|王母簪
    “她們都算準了我會妥協嗎?爲什麼都覺得該低頭的是我呀?我看着就那麼好欺負嗎?”晚上馮蓁忍不住朝蕭謖抱怨道。

    蕭謖反問了一句, “你以前跟你阿姐有矛盾的時候,是不是都是你在妥協?”

    馮蓁“嘁”了一聲, “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矛盾好麼?”可話才說完,馮蓁就意識到了, 兩個不同的人怎麼會沒有矛盾呢?然則她與馮華從來沒有紅過臉, 那只有一個解釋, 便是次次都有人妥協的。

    馮蓁不敢說次次都是她在妥協,但她當時看馮華,既當她是阿姐, 可有時候又覺得她是小孩兒, 所以總是包容得多。

    “所以殿下是想說錯的都是我, 是我自己妥協出來的?”馮蓁有心想跟蕭謖打一架, 她閒閒地挽起了袖口。

    蕭謖笑道:“孤想說你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爲你又想妥協了,若是你心裏沒這種打算, 正該暢快纔是, 是不是?”

    馮蓁嘟嘟嘴,“我跟你們可不一樣,什麼都以利益爲先, 我只記得小時候發燒,是她不眠不休的照看我。”

    “幺幺,你還想照顧馮華那無可厚非,但並不代表你要支持她在錯的路上越走越遠。”蕭謖道。

    聽他直呼其名,就知道這位殿下很是不喜歡馮華的,這種帶有偏見的人的建議, 馮蓁覺得自己得掂量掂量。不過蕭謖到底是哪知眼睛看出來的她還想照顧馮華?當她真的是聖母麼?

    “不管你怎麼想,有些事兒孤卻得告訴你。”蕭謖又道。

    “什麼事兒啊?”馮蓁好奇了,竟然能讓蕭謖神情如此嚴肅。

    “肖夫人處置了你阿姐身邊的侍女有實,灌了啞藥叫人賣出去了。”包打聽五皇子蕭謖道。

    “爲什麼是肖夫人處置啊?”馮蓁不解,說完才發現自己又犯蠢了。

    “是因爲外大母一個人都沒派去的緣故麼?”馮蓁喃喃自問,然後諷刺地笑了笑,“所以說女子嫁人就跟入地獄一般。”

    蕭謖看着馮蓁不說話,但眼神裏全是“你這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責怪之意。

    馮蓁迎着蕭謖的眼神看過去,很想說,誰倒了八輩子黴嫁給你更慘,地獄還有十八層呢,你就是最下面那層。嫁給別人就算再差,好歹不會動不動就掉腦袋,但是嫁給皇帝?她真是呵呵了。

    “放心吧,順母妃是不敢那麼對你的。”蕭謖道,她還以爲馮蓁是擔心婆媳關係來着。

    馮蓁“感動”地圈住蕭謖的脖子,幽幽地道:“可是殿下過幾日就要成親了呢。”

    蕭謖待要說話,馮蓁卻將食指擱到了蕭謖的脣上,“明日我跟外大母說去湯山苑小住,殿下在成親之前可以到湯山苑看看我麼?”

    畢竟湯山苑在龍泉山可不在城內,蕭謖未必就能方便出行。

    蕭謖有些遲疑。

    馮蓁也不說話,就眼巴巴地看着蕭謖。

    “知道了,孤會去的。”蕭謖摩挲了一下馮蓁的脣瓣。

    馮蓁跟長公主說要去湯山苑散心時,長公主一開始並沒同意。馮蓁摟着長公主的手臂道:“外大母你就讓我去吧,我必須想清楚,怎樣做對我和阿姐纔是最好的。可是我只要在這裏,聽着別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心裏就總懷疑她們是在說我,一顆心就燥得慌。我向你保證,去幾天就回來行麼?五殿下不是二十八就要成親了麼?我肯定得趕回來觀禮是吧?”

    長公主想想也是,這也沒幾天了,便道:“可這府裏離不得你表嫂,吾也不能陪你,你一個人去湯山苑吾不放心。”

    馮蓁道:“有什麼不放心的呀,我都是要嫁人的大女君了,外大母總要讓我歷練歷練的。”

    長公主只好道:“那你自己照顧自己要小心些,別跟瘋丫頭似的,若是弄得受了風可不好,你這身子纔剛好沒幾日呢。”

    馮蓁再三保證之後這才啓程去了湯山苑。她去湯山苑當然不是爲了什麼想通馮華的事兒,那件事她早就已經看得明明白白的了。她去只是爲了蕭謖而已。

    上京城裏已經下過幾場大雪了,而這龍泉山的山尖也早就是白雪皚皚,便是湯山苑溫泉池邊的石頭上,那也已經積了兩寸厚的雪被了。

    因爲長公主沒來,馮蓁到了湯山苑也沒讓所有人都動起來,只開了她以前住的院子,其餘地方依舊是鎖着,連僕從也沒留下幾個。是以整個園子枯枝橫斜、寒鴉嘶鳴,顯得格外的空曠、寂寥。

    宜人凍得瑟瑟地抖了抖,馮蓁卻覺得這兒的天那才叫高敞。

    到晚上馮蓁把所有侍女、僕從都攆出了院子,不用她們伺候,只留下宜人守夜。

    這麼冷的天兒不用值夜,那些僕從自然樂得窩冬,只是心裏還是覺得詫異,偷偷留心了兩、三日也沒發現有任何不妥,這才放下了心來。她們也都是伺候過馮蓁的人,知道這位女君最是好伺候,從不挑三揀四的。

    蕭謖是第五天夜裏到的湯山苑,而且已經是深夜,再過一個多時辰都快天亮的那種深夜。

    馮蓁原本以爲蕭謖不會來了,因爲明日就是他成親的正日子。可聽見腳步聲回頭時,卻是披着黑狐裘踏雪而來的蕭謖。

    黑袍夜裘、玉冠金帶。

    今夜沒有月色,咆哮的風在他身後怒卷狂飛,大雪紛紛簌簌,砸落在他的身周,更襯托得這位黑夜來客,好似剛從地獄歸來,馮蓁甚至能幻視到一絲血腥的殺氣。

    蕭謖停住腳步,馮蓁和他之間就隔着一條小溪,溪流潺湲,冒着一縷縷不似人間的白煙,若非來自溫泉,這溪流早就該凍得晶瑩剔透了。

    蕭謖沒急着踏上橫架小溪之上的竹橋,就那麼與馮蓁隔着小溪對望。

    猶記得上一次在此地見馮蓁的樣子,身着燈錦,牡丹繞裙而開,是一味的富貴氣象。

    而今她一個人孤坐在園子裏的石凳上,出風毛的白狐兜帽裹着她小小的臉蛋,像遺世而獨立的冬雪之女一般。

    眼前不再是小園寸景,竟彷彿莽莽蒼蒼遙遠無垠的大地上,唯有她一人獨存,那般寂涼、悽清。身周有狂風暴雪席捲,無人能靠近。

    算一算時間,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蕭謖的心痛得不能自已,大步跨過竹橋,拉起馮蓁的手,果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冰涼沁骨。

    “這麼大雪的天,爲何要坐在這裏?”蕭謖語帶責怪,是萬萬沒想到的情形,可又彷彿並未出乎意料。馮蓁的傷總是在人後,不被人瞧見處。

    馮蓁動了動,跺了跺腳,呵了呵氣,整個蒼茫的大地立時就活了過來,僅僅是她脣間一點嫣紅,便暈染了整個雪白的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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