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萬萬不可 >96|風光湮(上)
    城陽長公主往馮蓁身邊挪了挪,擋在了蕭詵和她之間,這纔算緩解了這種尷尬。

    昏禮到這兒也就差不多了,城陽長公主也沒那耐煩心留下來喫席,可誰知元豐帝卻朝身邊的大內總管高得勝使了個眼色。

    高得勝旁邊的太監便靜靜地退到了人羣后,往後廊去了。過得片刻,蕭謖便重新走進了堂內。

    高得勝見他出來,這才雙手捧着一卷明黃聖旨往前走了兩步。

    他甚至不用再做別的動作,所有人便都朝高得勝看了去。消息靈通的人都清楚今日蕭謖成親並不是重頭戲,這會兒纔是大戲開鑼。

    果不其然,高得勝宣的正是蕭謖封位太子的聖旨,同時元豐帝還追封了蘇貴妃爲孝懿皇后,生生地將蕭謖擡成了嫡子。

    一時全場靜默,馮蓁下意識地往蕭詵看去,卻見他神情麻木,再無其他表示。二皇子臉上倒是艱難地擠出了一絲笑容,可惜笑比哭還猙獰。

    至於三皇子蕭論,馮蓁從他的神情看不出他的心思,至少表面上很平靜,甚至能帶上一絲讓人挑不出刺的笑容來,像是真心爲蕭謖高興似的。

    收起封太子的聖旨後,高得勝又捧出了另一份聖旨,這一次則是其他三子封王的旨意,算是徹底絕了他們的心思。二皇子蕭證封爲了齊王,三皇子蕭論是晉王,而六皇子蕭詵則爲燕王。

    馮蓁往自己外大母的臉上偷偷瞥了瞥,見她雖然神情平靜,可藏在袖子裏的手那大拇指卻深深地掐進了掌心裏。

    元豐帝沒有久留,聖旨宣佈完之後便攜順妃回了宮,他前腳走,長公主後腳就帶着馮蓁走了。

    一回府,長公主就讓翁媼找護心丹。

    “昨兒公主夜裏心絞痛剛把最後一丸吃了,今年宮中御藥房制的丸子又遲遲沒送來,奴明日再去催催。”翁媼道。

    長公主聞言亂髮了一頓脾氣自不提。

    晚上馮蓁剛睡着,就被宜人給推醒了,“女君,女君,不好了,不好了。”

    馮蓁驟然從夢中被推醒整個頭都昏昏沉沉地在抗議,揉着眼睛道:“怎麼了?”

    “長公主她,長公主她……”宜人說着說着就哽咽了起來,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馮蓁已經顧不得聽宜人說完了,她聽宜人那語氣就知道是真正的大事不好了,所以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從牀上起身隨手抓了搭在旁邊衣架上的袍子,一路穿一路跑着就出了院子,直奔長公主的院子而去。

    腳趾磕在臺階上,馮蓁也顧不得疼,粗糲的地面磨着她的腳掌,她也顧不得疼,一口氣地跑進了城陽長公主的房間,只見她臉色雪白地躺在牀上,雙眼目瞪瞪地看着牀帳頂部,嘴脣又幹又紫,瞧着就像是……

    死不瞑目。

    馮蓁猛地轉頭看向翁媼,“翁媼,外大母這是怎麼了?”馮蓁說着話已經撲到了長公主的跟前,抓起她的手腕,想爲她過一點兒龍息。

    可是她的桃花源枯竭,而長公主的脈搏……

    她沒有摸到城陽長公主的脈搏。

    馮蓁緩緩地回頭環顧四周,翁媼、戚容、漣漪全都臉色慘白一片,可沒有一個人敢相信、願相信長公主已經去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馮蓁的眼淚當即就涌出來了。儘管對長公主有諸多埋怨,諸多的不滿,可真看到她沒了的時候,馮蓁心裏涌起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悲傷,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哭似乎要把平日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要把兩世爲人的痛苦都哭出來,要把對馮華的失望哭出來,也要把蕭謖另娶的痛苦哭出來。可更多的哭的還是爲了突然而來的不知該何去何從。

    馮蓁這才知道,城陽長公主早在不知不覺裏已經成了她生活的中心,她所有的心事似乎都在圍繞着她轉。她是真正的把她當做了外大母,若非如此,她又何至於那般輕易就對長公主的安排低下了頭。

    馮蓁哭得悽慘,翁媼和戚容也哭得悲涼,幾個從此無依無靠地女人只能無力地哭着。

    “翁媼,翁媼,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外大母先纔不是還好好的麼?”馮蓁哭着拉住翁媼的袖口,這件事實在發生得太突然了,以至於馮蓁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可能只是在做夢。

    翁媼在抽泣中斷斷續續地講了剛纔發生的事情。

    原來長公主就要歇着時,卻見漣漪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一臉驚惶。翁媼正要斥責漣漪越大越沒規矩,可是在看見漣漪身後的石澗時,話頭一下就被堵了回去,險些沒喘過氣兒。

    “你怎麼回來了?”長公主臉色大變地看着石澗。

    石澗乃是蘇慶的常隨,此刻本應該跟着蘇慶在徵西大軍的軍營中的。朝廷沒傳來任何捷報要班師回朝,所以他絕不該出現在這裏。可他現在偏偏出現了,還一臉的悲憤。

    石澗一進門就給長公主跪下了,拉長了聲音嚎哭道:“長公主……”

    “你哭什麼啊?!快說話!”長公主急得眼都紅了。

    “公子他,公子他落入了慕容部的手裏,慕容部拿公子要挾嚴徵西退兵,嚴徵西不肯,慕容部就在陣前,就在陣前……”

    聽到這兒長公主的身子已經是搖搖晃晃,翁媼顧不得許多地催促石澗,“陣前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石澗又嚎哭了起來,“在陣前將公子斬首啦。”

    當時長公主的身子就軟軟地倒了下去,翁媼眼疾手快地在旁邊接住了長公主,其實她自己也是渾渾噩噩地站不直腿,眼淚“吧嗒吧嗒”就流下來了。

    要知道,蘇慶可是長公主唯一的血脈了。像馮華和馮蓁這樣的,乃是嫁出去或者將嫁出去的孫女兒,可算不得長公主真正的家人。

    只是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翁媼一見長公主的臉色不對,就趕緊道:“快去請御醫,快去請御醫。”

    漣漪見長公主臉色不對,嘴脣不過剎那就青紫了起來,眼睛瞪得老大,可眼珠子卻不見動了,也嚇得六神無主的,整個屋子頓時就亂了起來。

    馮蓁跌坐在長公主牀前的腳踏上,手一直不肯鬆開她外大母的手腕,哪怕桃花源枯竭得不成樣子了,可她還是在拼命地壓榨最後一滴龍息,想要灌進長公主的體內,將她喚醒。

    御醫來的時候,已經是回天乏術,唯一能做的就是正式宣佈城陽長公主的死訊。

    一時整個城陽長公主府的人都哭了起來,倒不是有多愛戴這位長公主,然而她沒了,蘇慶沒了,這長公主府也就徹底沒了。他們這些奴僕又該何去何從?前途茫茫,誰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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