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樓春 >第二百二十三章 愛屋及烏
    神京城,榮國府。

    東路院。

    昨日終於將賈珍的棺木送出城,安置在鐵檻寺賈家家廟裏停靈,這喪事總算告一段落。

    忙活了這麼些時日,賈赦只覺得骨頭都要散架了。

    儘管如此,這次賈赦除了累極時尋幾個族中偷懶子弟痛罵一通外,竟堅持了下來。

    喪事從頭到尾,他都一直出面。

    相比於賈珍的親老子賈敬,只顧着和一羣道士和尚胡孱,這次賈赦的形象簡直光芒四射。

    不過,賈赦自己心裏明白,他這麼賣力,爲的自然不是一個好名聲……

    坐在一張黑漆描金靠背椅上,身邊是一酸枝木鏤雕鑲理石八角幾,面前有二美婢蹲着,輕柔的爲賈赦捏着腳,而他自己,則拿着一紫銅麒麟香爐,細細端詳了稍許後,放在八角几上,又拿起另一尊獸耳鎏金香爐來,滿意的頷首。

    只是,他雖喜好香爐,更愛的卻是扇子。

    八角几上,擺着三把扇子,賈赦將獸耳鎏金香爐隨手放一邊後,又小心的拿起其中一把來,打開一看,竟是一把泥金真絲綃麋竹扇。

    “好!”

    賈赦足足賞頑了一盞茶的功夫,纔打開第二把,這第二把比第一把更好,是一織金美人象牙柄宮扇。

    看着扇上的美人,賈赦連連點頭,讚歎不已。

    這一次,足足把頑了一柱香功夫後,打開了最後一把,是一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扇。

    “好東西,好寶貝啊!”

    賈赦喜之不盡,賞頑許久後,擺擺手,讓替他捏腳的美婢下去。

    他走到一旁一軟榻邊,斜倚在榻上的錦靠上,換兩個美婢拿着美人錘給他捶腿。

    只是,雖這般享受,賈赦卻犯起愁來。

    端着一碗蔘湯茶的邢夫人過來,見他面色不展,登時教訓起那兩美婢來:“好生伺候着,敢不盡心,打不爛你們兩個騷蹄子!”

    兩美婢唬的臉色蒼白,賈赦“誒”了聲,讓二人下去後,對邢夫人道:“和她們不相干……我是在愁,東府那邊到底該讓哪個承嗣。這一個二個的,都用心孝敬着,都算不錯。”

    邢夫人笑道:“賈菖雖也是正經寧國之後,可他都四十了,連孫子也快有了,還有這份心?”

    賈赦冷笑一聲,道:“婦人之見!東府那樣一座家業,莫說四十,便是七老八十,能沾上也是幾輩子的富貴!”

    邢夫人聞言,心裏一動,看向賈赦道:“老爺到底比我有見識的多,這可是一座國公府的富貴!那他們只送這點子玩意兒,也算不得什麼孝心了。”

    東府不似西府,那邊可沒老太太偏疼小兒子,整個國公府的銀錢莊子都屬於一個人。

    算起來,繼承了那邊,倒比賈赦還自在。

    就算幾個香爐,幾把摺扇,值當什麼?

    見賈赦不置可否的“唔”了聲,邢夫人賠笑道:“老爺何不再等等,熬熬他們,必還有更多。”

    賈赦皺眉道:“熬,自然還是要再熬的。可是,熬到哪一步,卻是有講究。”

    邢夫人不明白,道:“熬到哪一步,不是由老爺說得算?東府大老爺又不管事,兒子死了送到家廟後也不理會,繼續去修他的大道去了。這東府,如今不就是老爺說得算?”

    賈赦搖頭道:“你懂甚麼?如今我防的可不是東府大老爺,是揚州那個孽障!”

    見他說的咬牙切齒,邢夫人奇道:“和那小畜生什麼相干?”

    賈赦惱道:“頭髮長,見識短。咱們這樣的人家承爵,你以爲像是鄉間宗族,家裏幾個族老商議妥了,宗子就能當族長了?若是伯府以下倒也還罷,禮部就能議定。可伯府以上,子孫承嗣,那是要經過宗人府查考的。如今那畜生在太上皇和皇上那裏都是掛了號的,果真熬到他回來,我說的算不算,都不好說。”

    邢夫人聞言唬了一跳,道:“那還了得?那畜生沒出息前就是個天打雷劈沒孝心的種子,果真讓他得了意,以後還了得?”

    賈赦看着自己的蠢老婆也是沒點脾氣,不過倒也滿足了他智商上的優越感,對這蠢婦解釋道:“好糊塗的東西!沒個爵位當籠頭,那個畜生纔敢到處撒野。果真有了個爵位和家業,他再敢不敬長輩,非告他個流放三千里不可!”

    “那何不……”

    邢夫人聞言頓時心動了,不過到底沒說出把寧國府給賈薔的蠢話來。

    不然,怕是賈赦就要動手了。

    看着賈赦喫人的目光,邢夫人賠笑道:“這樣的大事,還是要由老爺自己來拿主意纔是。”

    賈赦“哼”了聲,拈着鬍子道:“賈菱,雖也乖覺,可到底不如賈菖厚道。賈菖前兒見我說,東府那樣大的家業,他豈有福分盡受了?少不得要拿出大半來孝敬我。這樣有孝心的孩子,不多見了。”

    邢夫

    人聞言,眼睛都紅了。

    偌大一座寧國府,若是果真分一半給大房,那往後……

    念及此,邢夫人呼吸急促起來……

    ……

    榮國府,西路院。

    大花廳。

    賈母歪在軟榻上,鴛鴦在一旁亦是拿着一美人錘輕輕捶腿。

    軟榻一側,王夫人坐在那,面帶微笑,菩薩一樣。

    只是,總讓人覺得少了分生氣。

    不過賈母此時也顧不得理會這些,手裏拿着一封信箋,眉頭有些皺起,道:“宮裏本來早該傳喜信兒了,偏東府出了這起子事,實在晦氣。大姑娘來信說,她在宮裏都聽說了薔哥兒的事,忠孝可嘉,如今東府既然沒了主事的,就讓咱們提點薔哥兒來當這個家。這算甚麼?”

    對賈薔,賈母心裏連半點好感都欠奉。

    在她的觀念裏,莫說是賈薔了,便是寶玉敢在堂上,當着她的面和大人頂嘴甚至罵人,也合該拉下去打個半死,教做人的規矩。

    先前哄着他,不過是暫時忍耐,爲宮裏的大事顧全大局。

    卻不想,竟然要顧全到這個地步,連東府都要給他?

    這怎麼可能?

    王夫人嘆道:“這必不是大姑娘自己的心意,她連見也未見過薔哥兒一面,想來,還是宮裏的意思。”

    這就更可怕了。

    賈母無奈道:“必還是上回那孽障在醉仙樓說了那起子話,入了太上皇的心,這纔有了這麼多恩典。說一句天恩浩蕩也不爲過,也不知那孽障怎這麼大的造化。”

    王夫人猶豫了下,還是說道:“聽寶玉他舅舅說,薔哥兒在揚州府幫着妹婿做下了好大的事,極得皇上的心意。妹婿那邊,也收了他爲弟子。先前因爲薔哥兒之故,名滿天下的半山公都不得不出京,結果到了江南,妹婿親自出面,化解了兩江總督半山公和薔哥兒的恩怨。妹婿祖上四世列侯,爲了天家辦事,先喪嫡子,再亡髮妻,不論功勞,單這份苦勞就夠讓天子降下諸般聖眷。薔哥兒受妹婿重視,說不得,天家是看在這一點上,才賜下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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