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宋弈然就知道自己僭越了。
蘇曉婉是天佑王妃，大渝公主。她做什麼，還輪不到他區區一個官員來置喙。
況且，蘇曉婉有不是做了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
蘇曉婉冷笑，“幸虧宋大人不是刑獄官，不然大人用這種思維方式辦案的話，不知要出多少冤假錯案。”
宋弈然知道，他這話來的無憑無據，蘇曉婉定然是不會承認的。可在他心裏，趙馨是溫和美好的姑娘。斷斷不會做出離經叛道的事情。
她不肯回家，還毅然決然的選擇做商人，定然是受了旁人的蠱惑。她接手的生意都是蘇曉婉留下的，那這個蠱惑她的人，除了蘇曉婉，還能有誰呢。
宋弈然知道他自己和趙馨的差距，也清楚他們兩人之間定然不會有什麼結果。可即便是這樣，他要不能容忍自己心儀的姑娘走歪路。
明明可以嫁給更好的人，有更好的日子，爲什麼要走這樣的路。
宋弈然道：“我知道王妃心裏肯定不同意我的看法。可趙姑娘於您不同。您難道就能看着她這麼孤孤單單的過日子，找不到門第相當的良人麼？”
蘇曉婉搖搖頭，“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說什麼你不懂，你說什麼我也無法認同。這樣的爭論，除了浪費時間和口水，半點用處都沒有。”
“王妃，就算是我們之間有爭執，可是我還是想請您勸勸她。孩子和父母之間能有什麼仇怨可言呢。她這樣堅持不回家，怕是會在大渝京城的圈子裏落下的不孝的名聲。她今後額……”
“她今後如何。便不勞大人費心了。”
蘇曉婉忍無可忍，“大人覺得嫁人是女人第一要緊的事情，所以，外人的評價，旁人眼裏的形象，都是萬分重要的事情。可在我眼裏，嫁人從來都不是女人第一要緊的事情。旁人的評價，旁人眼裏所謂的形象，對我來說也完全不值一提。人生匆匆幾十年，我們活着的目的難道就是爲了成爲別人眼裏的賢妻良母？大人的見識如此淺薄，我同你沒什麼好說的。”
宋弈然聽了這話，像是極生氣，卻又不敢朝着蘇曉婉發火，“你，你這話，豈不是要耽誤她一輩子！”
“我的一輩子是否被耽誤，應該由我自己來判斷吧。”
溫和輕柔的女聲從身後傳來，讓宋弈然渾身一僵。
蘇曉婉歪了歪頭，視線穿過擋在她面前的宋弈然，落在剛進院子的趙馨身上。
趙馨施施然行禮，“宋大人。”
宋弈然有些手足無措，“趙，趙姑娘。”
趙馨上前，衝蘇曉婉點點頭，“姐姐。”
蘇曉婉笑道：“這麼起的這樣早。我吩咐他們早餐做鮮蝦餛飩，你可吃了？”
“嗯，我喫過了。味道很好。”
趙馨轉頭看向宋弈然，表情自然，語氣溫和，“真是不好意思，原本只是早起出門遇到大人閒聊幾句，沒想到，居然勞大人如此掛心。實在不敢當。”
“趙姑娘，我對你沒有半分不軌企圖，只是……”
宋弈然欲言又止，“同家裏人吵架拌嘴都是尋常事。你這樣長久的不回家，不知會被外人詆譭成什麼樣子。我只是……”
蘇曉婉站在一旁，不由的感嘆，趙馨不愧是書香世家教出來的。比她會說話。
這麼聽上去輕飄飄的兩句話，對於宋弈然來說卻是千斤重。
宋弈然今日說這麼多，不就是覺得趙馨過得不好麼。
趙馨此刻的這句過得很好，就是在清楚的告訴宋弈然。
第一，我很好。你的那些關心都是多餘的東西。
第二，我很開心。我們之間並不熟悉。你自以爲是的那些關心，其實並不能讓我更開心。
若是旁人，光是這兩句就夠了。可眼前的人畢竟是宋弈然。
“我知道姑娘覺得我是多管閒事。可姑娘這樣風光霽月的人，豈能隨便沾染銅臭味。”
蘇曉婉眯了眯眼睛，正要開口，就聽見趙馨溫溫柔柔的道：“宋先生，我名下現有的酒樓，繡房，木匠坊，船隊以及其他的產業所僱傭的人，一共有三百七十二位。”
宋弈然一愣，沒搞明白趙馨爲什麼會說這個，“這……”
“我是可以回家。將產業收一收，關一關，搬回府裏就是了。即便是和父親吵嘴，我哥哥也不會虧待我。可這三百多人，要怎麼辦？”
宋弈然呆住。
“宋大人是官，想的是民生疾苦，唸的是天下百姓。小女子沒有那麼大的心胸和本事，只能盡我所能照顧可以照顧的人。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宋大人應該不會說，這名聲機會，不關女人的事吧。”
宋弈然臉上一紅，只能拱手道：“趙姑娘說的是。”
趙馨道：“宋大人身爲欽差，公務纏身，還爲了小女子的事情掛心，實在讓人過意不去。我在姐姐這裏很好，還請大人莫要爲了我的事情耽誤了公事。”
宋弈然聽了這話，只能低頭道：“是。今日打擾二位，實在不好意思。”
蘇曉婉招呼遠處的人，“阿城，你替我送一下。”
阿城大手一揮，“宋大人，請吧。”
宋弈然還守着規矩，不敢多看趙馨一眼，低頭走了。
人一走，趙馨立刻道：“抱歉了，姐姐。都是我的過錯。”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他這人就是這樣的，認死理。他心裏認準了的事情，就很難改變。這樣個性，只能說有好有壞吧。”
趙馨還要說什麼，蘇曉婉卻擺擺手，“你我之間，不用爲了這些小事做解釋。我們一起經歷過那麼多事，若是這點小事還要解釋，那還算是好朋友麼。”
趙馨笑道：“多謝姐姐體諒。”
“我瞭解宋弈然。他現在是沒有機會，若是有機會，定然還要勸你的。”
蘇曉婉道：“這世界上就是會有各式各樣的人。宋弈然這樣的人雖然看着討厭，說話也讓人不喜歡，但是說到底，他依舊是個好人。比起那些每天說着漂亮話心裏卻惦記着算你的人。宋弈然其實是很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