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禮,注意你的言辭。”
容昊的語氣嚴厲之中帶着威嚴額。是蘇曉婉從來沒有在容昊的語氣裏聽到過的情緒。
“注意什麼!我說錯了麼!想當年高祖在世,我們天佑何曾受過這等氣。”
“容禮!”容昊有點怒了。
蘇曉婉還從來沒見過容昊對容禮發脾氣,兄弟倆以前也有過拌嘴的時候,但是都是容昊讓着容禮。
沉默了一陣子,蘇曉婉聽見有椅子的聲音,應該是站着的人坐下了。
“我就是氣不過,他但凡是個有血性的人!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求和求和。天佑歷代皇帝,可有一個怯戰的!偏他如此膽小!”
蘇曉婉在外面聽着,感覺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容禮嘴裏的他,指的是當今聖上!
我的天,這小孩也是膽大包天啊。
雖然這是邊陲小鎮,但是那也是天佑國的地盤啊。這麼口口聲聲的對着皇帝稱他,他,他的,這是真的膽大包天啊。
同時,蘇曉婉更加好奇這兄弟倆的身份了。
這得是何等的尊貴身份,纔敢對皇帝稱他。
小晗也在房間裏,大概是看容禮太生氣了,所以小小聲的說了句,“小叔叔,打仗是要死人的。”
蘇曉婉微笑,這麼簡單的道理,小孩子都懂的,容禮說自己是讀書人,居然不懂這個道理麼?
讓這小子教育一頓也好,不至於覺得打仗是上嘴皮碰下嘴皮這麼簡單的事情。
“死人?死人有什麼好怕的!饑荒,瘟疫,天災,哪個不死人。小晗,叔叔告訴你,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容易的事情。不打仗,如何震懾其他國家。”
“南平國在哪裏你也知道吧。他們國家的事情,你也清楚吧。如此背信棄義的國家,早就該被鐵騎踏平了!功勳都是建立在鮮血之上的,小晗,你可且末學那些婦人之仁。”
他們討論的這些事情,蘇曉婉本來並沒有什麼興趣參與。
但是聽到容禮最後這句話,卻有點忍不住了。
“小晗……”
容禮話沒說完,門就被踹開了。
蘇曉婉冷着臉站在那裏,盯着容禮。
容禮回頭,撞上蘇曉婉的眼神,心裏顫了顫。
容昊皺眉,“你怎麼在這。”
蘇曉婉看了他一眼,“我不在這的話,怎麼能聽到你在教孩子什麼東西。”
容昊看了容禮一眼。
“不過是隨便討論,男人都喜歡這些東西,不用大驚小怪。”
“哼!”蘇曉婉冷哼一聲,“我沒工夫大驚小怪,我只是不想讓你們教壞了我兒子。”
“小晗,過來。”
小晗立刻跑到了蘇曉婉旁邊,“孃親。”
蘇曉婉蹲下身體,捧着容晗的臉,“今晚跟孃親睡好不好啊?”
“好。”
小晗懂的什麼軍國大事,孩子嘛畢竟是孩子,猛地一個人睡雖然新鮮,可時間長了新鮮勁過了,就還是有點想念個母親一起睡的時候。
蘇曉婉牽着小晗準備出門,容昊卻拉住了他。
“你這是在幹什麼。”
“沒幹什麼。你們討論你們的軍國大事,我帶着小晗睡覺,不影響你們吧。”
蘇曉婉冷着臉,“我不是針對你,我只是不想你們的言論影響到小晗。”
容禮本來就生氣,現在見蘇曉婉這個樣子,火氣更大了,“什麼言論?男人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婦人插嘴了!你教過小晗什麼有用的東西了!倒來說我們影響他,你以爲你是誰!你連這孩子的親孃都不是,你憑什麼管!”
“我憑什麼管!”蘇曉婉冷笑,“就憑這孩子是我養大的!我就不能允許你們帶壞了他!”
“你說誰帶壞了他!”容禮瞪着眼睛,目呲欲裂。
“說的就是你!”蘇曉婉寸步不讓。
容昊表情有點不悅,“曉婉,注意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怎麼了?”蘇曉婉瞥了容昊一眼。
“打仗是隨隨便便的事,死人是理所應當的事。反正饑荒瘟疫天災都會死人,所以打仗死的那些人算什麼,有什麼了不起!”
“你當着孩子的面說這些話,你想教他什麼?教他好大喜功,視人命如草芥麼!”
聽到這些,容昊才反應過來蘇曉婉爲什麼生氣。
孩子聽見這些事情,的確不好。可是也沒必要這麼大動干戈吧。
“曉婉……”
“你們是貴族,你們了不起!”
容昊想阻止,蘇曉婉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你們多了不起啊!一條人命在你們眼裏或許還不如你們養的一條狗吧。”
“是,國家尊嚴不可侵犯,功勳都是建立的鮮血上的。可是你們想過沒有,一將功成萬骨枯!你們的功勳,你們的財富,你們所謂的成就感,是踩在多少人屍骨上纔得到的!”
“那些普通將士,他們有父母有孩子的。我請你們,你們在考慮你們功勳,你們的偉業的時候,也稍稍,稍稍,考慮考慮這個國家的普通百姓!”
容昊和容禮聽着蘇曉婉這番言辭,都很驚訝。
這女人,居然能有如此見識。
“我不是你們,我只是個普通百姓。有了戰爭,我就不能好好過日子了。你們不怕,我怕。我怕打仗,我怕得要死!”
“你們懂這種恐懼感麼!”
蘇曉婉猛地轉頭,看向容禮,“你,你以爲你在這裏發幾句豪言壯語,就是厲害了麼?就是了不起了麼?”
“年紀輕輕,就知道打來打去,以爲在這耍耍嘴皮子就有多了不起麼?”
“皇帝陛下,比你們強千萬倍。不管他是處於什麼目的考慮,他都是在保護自己國家的子民,也是在保護其他國家的子民。”
“什麼叫大胸懷,什麼叫忍辱負重,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你懂麼!”
容禮氣得胸膛不停的起伏,可卻無法反駁蘇曉婉的話。
“你們懂什麼叫大國風範麼?懂什麼叫愛民如子麼?”
容禮冷冷瞧着她,“說這麼多,也不過是女子懦弱的藉口罷了。”
“藉口?哼!”蘇曉婉冷笑。
“就你這樣的人,也配談論什麼國家大事!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你到底哪裏來的自信心。”
“是啊,我很膽怯,我很害怕,我怕打仗,怕的要死。因爲我是個正常人,我害怕身邊的人變成戰場上冷冰冰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