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婉看着馮文瑞的眼睛。
“當然，你肯定也是想到了這些，所以才如此猶豫，對麼？”
“先生睿智。”
“你對他沒信心了？”
蘇曉婉搖頭，“那倒也不是。可是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不用做的。小孩子不想讀書只想玩。大人不想做事只想躺喫躺喝。可是小孩子還不是在讀書，大人還不要做事。”
“他登上了皇位，很多事情就不是他自己不想就能不做的。更何況，我也不喜歡依附於另一個人生活。”
她有自己的生意，有自己喜歡的事情。她可以過很自由又很富裕的生活。
所謂皇后地位，萬人敬仰。她都沒什麼興趣。
可一旦入宮，什麼生意，什麼個人愛好。統統都不能有。她得一輩子仰望一個男人生活。
馮文瑞笑道：“早知你不是貪戀富貴權位的人。所以對你有意義的就只有寧王這個人而已，沒有其他任何附加條件。那選擇起來就簡單多了。”
“簡單？”蘇曉婉搖頭，“我絲毫不覺的簡單。”
“你只要看看，爲了這個人，你值不值得付出這麼多。你的自由，愛好，或者還有其他的感情。比如朋友，親人。”
蘇曉婉沉默。
明瑾，其實算是她的親人吧。
進了宮，宮外的朋友也就都不可能再有聯繫了。
即便是有聯繫，朋友也成了君臣，再也無法誠心相交。
蘇曉婉心裏憋悶。
馮文瑞看着遠方，“有人說，試試才知道，有人說試過了之後，得到了驗證更痛苦。其實有些事情，在發生之前，人就已經有定論了，也還知道結局。”
“是啊。”蘇曉婉看着自己的腳尖，“明知道結局，還像是飛蛾撲火一般的衝上去。是不是很蠢。”
馮文瑞道：“丫頭，你就不覺的我是個壞老頭，想要故意拆散你們麼？”
蘇曉婉正色，“嗯，你的確是個壞老頭。不過，我們之間若是沒有問題，豈能是外人好幾句話可以隨便拆散的。”
“嗯，聰明的丫頭。”
蘇曉婉嘆氣，“聰明的人，也有搞不定的事情啊。”
一個問題後面還跟着另一個問題。
即便是她去大渝見明瑾的事情能順利解決。
後面還有更大的問題。
蘇曉婉嘆氣。
馮文瑞笑道：“小小年紀，不要這麼悲觀嘛。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定真的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兩全其美？”蘇曉婉搖頭，“算了吧，我從來就沒有遇到過什麼兩全其美的事情。我本來就不是個被命運眷顧的人。
來了這裏之後，能遇上容昊，遇上你們，遇上那些朋友，還有了自己的事業，賺了點小錢。已經算是兩全其美了。”
蘇曉婉忽然笑了一下，“更何況，我現在還有了女兒。我可以走，但是卻不能丟下我女兒走。”
馮文瑞嘆氣，“我老啦，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還得你們自己解決。”
解決？
如何解決？
難道要去問問容昊，這江山和她，選哪個麼？
若是真的問這問題，也顯得她太沒有自知之明瞭吧。
正說着，容昊抱着孩子回來了。
孩子現在已經認人了，看見蘇曉婉就想讓她抱。
蘇曉婉將孩子接過來，“怎麼樣，女兒還是跟我親吧。都叫你平時多抱抱她。”
馮文瑞笑道：“真是沒想到，寧王殿下也有如此溫和的時候。做了父親的人，果然是不一樣的。”
蘇曉婉道：“當年他抱着小晗去了安寧村的時候，小晗也才兩個月大。其實早就做了父親了。”
“不是自己親身的孩子，終究不一樣。”
藍兒很喜歡馮文瑞。在蘇曉婉懷裏，眼睛卻一直盯着馮文瑞。
若不是馮文瑞身上沒力氣，害怕摔到她，這孩紙說不定還會爬到人家身上去呢。
“你家這小丫頭，倒是不認生。”
“那倒也不是。”蘇曉婉笑道，“來的路上，若是見到陌生人，還是會哭的，也不會讓陌生人碰她。應該是將您當做親近的人，所以纔不抗拒吧。”
“嘿嘿。”馮文瑞笑得像個孩子，“這小丫頭，很有眼光。”
“嗯，只是現在還不會說話，要不然，可以叫您一聲爺爺。”
“爺爺？”馮文瑞咂咂嘴，“好多人都是爺爺，做爺爺沒意思。”
“那，叫外公如何？”
馮文瑞大笑，“這個好！”
容昊有些無語。
外公？
好吧，你們怎麼高興就怎麼來吧。
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沒有什麼比讓人高興更重要。
之後的一個月，馮文瑞過的很高興。
只是，和蔡玉林說的一樣。
一個月以後，馮文瑞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蔡玉林診了脈，衝蘇曉婉搖搖頭。
蘇曉婉蹲在牀邊，小聲叫他，“先生？馮先生？”
馮文瑞努力的睜開眼睛。
“你這丫頭，連覺都不讓人睡麼。”
蘇曉婉笑道：“是啊，我本來就是個壞人。您是今天才知道的麼？”
馮文瑞無精打采的笑了笑，“丫頭，我交給你的東西，你都收好了麼？”
“收好了。您放心。”
馮文瑞看了她一眼，“這話，是我問錯了。你不是惦記我的財產好久了。”
“是啊，日思夜念呢。您現在纔想起來，有點太晚了。”
馮文瑞低聲笑起來。
“謝謝你。在這種時候還陪着我這個老人家。”
他愛鬧，可身邊的人多半對他尊敬有加。朋友又不可能天天陪着。
最是無聊寂寞的時候，蘇曉婉出現了。
陪着他說笑鬥嘴。還從來都不將他當成老人家。
剛開始幫助蘇曉婉是因爲容昊的託付，後來，就是他自己心甘情願了。
這丫頭，想法超過他身邊的很多人。行爲方式也是她很少見到的。
“地方我早就選好了。跟你提過的，你可還記得？”
“是，我記得的。”
“那就好了。其實，該說的早就說完了。我很幸運，這種時候還有你們在身邊陪着。只是丫頭，我還是很不放心你。你心重，想得太多。這樣其實不好。”
“是。我努力改掉。”
“改就不用了。況且，你也改不了的。只是，希望你以後還是你自己。”
蘇曉婉愣了一下。
回過神來再去看他的時候，馮文瑞已經沒了氣息。
蘇曉婉的眼淚涌了出來，“先生？馮先生？”
蘇曉婉捂着嘴，身體微微發抖。容昊上前攬住她的肩膀。
蘇曉婉淚眼汪汪的看了容昊一眼，靠在他懷裏，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