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瑾的馬車停在城外一處樹林裏。
明瑾正坐在樹下喝茶看風景。
蘇曉婉從馬車上跳下來，對於眼前的一幕簡直震驚。
“你出個門居然帶這麼多東西。桌椅，茶爐，連木炭都帶着啊。你這是去做事還是去郊遊啊。”
明瑾端着茶杯，笑眯眯看着她，“有衝突麼？”
“額……”
沒衝突。
當然沒衝突。
您老人家是誰啊。這天下都是您的，能有什麼衝突。
蘇曉婉和蘇靈並肩站着，看着坐在那裏悠悠然喝茶的明瑾。
白衣，黑髮，坐在一張黑色的茶桌前面。
這畫面，活脫脫就是現代那些被人喜歡的不要不要的古風美圖啊。
明瑾是好看的。劍眉星目，膚白脣紅。安靜的時候像是個鄰家哥哥，可生氣起來，又像是出鞘利劍。
他這副樣子，別說蘇曉婉從前不知道他是個病人。
即便是有大夫看見他現在的樣子，也斷然不會覺得他是個病人。
明瑾擡頭，“坐啊。”
“您不是着急出門麼？現在又不着急了？”
“我沒說過我着急出門啊。”明瑾道。
蘇曉婉一陣無語。
看了看周圍，“這地方要什麼沒什麼，坐在這裏幹嘛？現在又不是夏天，樹葉都掉光了，您就算要附庸風雅，也不是這種方式啊。”
明瑾看了看周圍，“說的也是啊。不過這一年四季都有不一樣的風景。我現在坐在這裏，是不是有種頹敗的美感。”
蘇曉婉覺得好笑，湊近了些盯着明瑾，“皇上今天喜歡頹敗風啊。可是我聽說，這人年紀大了，覺得什麼都沒意思了，就會喜歡頹敗。皇上，您該不會也是因爲年紀了吧。”
明瑾睨了她一眼，“你這麼着急催我，還不是爲了早點做完事情早點回家？你家那個相公就讓你這麼戀戀不捨啊。”
“誰說的。我是回家看孩子。我現在可是當孃的人了，天天在外面瘋跑算怎麼回事，自然也是該多多照顧家裏的啊。”
“哦……是麼。”明瑾陰陽怪氣。
蘇曉婉翻白眼，“你到底有事沒事。若是沒事，我就回去了。”
“哼！”明瑾不屑，“果然是見色忘義。”
“是啊是啊。”蘇曉婉雙臂環胸，“我這個人，本來就是貪財好色的。您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哼！”明瑾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身邊的人很自覺的走遠了。
蘇曉婉看了看周圍。
這地方空曠的很，雖然有樹，但是都是小樹，加上這個季節沒有什麼綠色，這林子里根本就藏不了人。
明瑾選了這麼個地方，就是爲了避開所有人唄。
蘇曉婉也不開玩笑了，“你不會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吧。”
明瑾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看看。”
蘇曉婉打開看了一眼。
這小冊子上記錄全是那個別苑裏的孩子們的情況。
看樣子，前幾天是放了次假，讓這些孩子們各自回去了。
當然，這些人來的時候不知道京郊別苑的位置，回去的時候也不會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從哪裏回去的。<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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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瑾動用了不少人手。時時刻刻盯着這些孩子。
蘇曉婉看了一眼下面人的報告。
“舅舅，你累麼？”
“嗯？”明瑾沒懂蘇曉婉這話的意思。
“你關心這麼多事情，不累麼？有沒有想過，隨便吧。”
明瑾十分認真的看着她，“天下大事豈能隨便？你今日這話，是在試探我麼？”
蘇曉婉將手裏的東西遞給蘇靈，“你看看。”
蘇靈她認真，看得也很快。
這些東西，都是下面的人整理好了的送過來的，十分簡潔。
蘇靈看得也很快。
明瑾很耐心的等她看完。
“如何？”
蘇靈想了想，“舅舅，你派人出去的時候，確定他們都知道自己身邊沒有探子麼？”
“確定，找的都是在他們身邊服侍了很多年的人。不會引起懷疑的。”
蘇靈這才道：“如果這些人的反應都是真實的，倒是可以淘汰掉一大半。”
明瑾露出了驚訝又滿意的表情，“你說說看。”
“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是不是舅舅的人制造出來的。因爲這些人雖然不在密閉的環境裏，可是經歷的事情卻還是很相似。這樣，對於以後不是很好。”
“爲何？”
“因爲現在還沒有辦法確定出舅舅欣賞的人。所以考覈還要繼續。他們回來之後，若是相互聊天，發現自己在出去之後居然經歷了差不多的事情，會不會起疑心？起了疑心，之後的考覈，還能順利進行麼？”
明瑾點頭，“有道理。我會叫他們注意的。還有呢？”
“我不知道舅舅的標準，可是從我的標準看。我作爲一個老百姓，覺得一個好的官員，應該性格堅韌，知人善任，愛民如子。遇事果決，行事風格不應該太張揚，卻也不能太軟弱。”
明瑾端着茶杯，低着頭，安安靜靜的聽蘇靈的話。
蘇曉婉知道蘇靈說的有道理，但是想要找到這麼一個人，也太困難了。
人無完人。
如果一個人方方面面都很出色，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缺點，那就說明他這個人本身就有很大的問題。
我們總是試圖尋找一個完美的人，完美的君王。
可這樣的人，本身就不存在。這個道理，所有的人都清楚。
所以，那些品格纔是最重要的，需要有一個取捨。
這個取捨，就很難了。
蘇靈將那冊子翻了一夜，看似隨意，但實際上是她在瀏覽過一遍之後，就已經記住了大概的位置。
“這些人的出身都不是很好。雖說都是姓明，可是周遭的際遇卻十分不同。這樣的環境下，這些人大部分表現出兩個極端。”
蘇曉婉也注意到了，的確是兩個極端。
一方是明顯的自卑，另一方是用極端自負掩蓋極端自卑。
一方是明顯的報復，身上戾氣很重。另一方是懦弱膽怯，可是骨子裏卻帶着仇恨，抓到機會，下手更加狠毒。
這兩種人，若是做了皇帝，很難控制得住自己心裏的怨氣。
當然，還有剩下的。剩下的這些人，最終說服了自己。不說是和這個世界和解吧，最起碼和自己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