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婉微微愣了一下，瞧着趙馨的樣子，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經歷，所以才如此傷感。
“何必在乎結局呢？我們沒有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又何談結局？”
趙馨長嘆一口氣，“可有些事情，在開始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看得見結局了。我們拼命掙扎，可最終換來的，不是想象之中的美好。而是比更加慘烈的結局。我們的努力，到底有什麼意義。”
“爲何沒意義？”
蘇曉婉拉住趙馨的手，“你若是不努力，當日被匪徒擄走，爲何不一死了之？事後，爲何要和父親作對，幫我打理那些，在達官貴人眼裏毫不起眼的生意？”
“你有哥哥，有依彤，即便是沒有我，即便是你父親再不寵愛你。你也不用擔心生計問題，更不用幫我做這些事情。”
趙馨搖頭，“都是些無用的掙扎而已。命運早就寫好了結局。中間的掙扎，只不過是爲了讓劇情變得好看些而已。”
趙馨衝她笑笑，“就像是姐姐的話本，即便是已經設計好了結局。但是總要在中間加上些波折的橋段，書才賣得出去。”
蘇曉婉一時語塞。趙馨說的這個問題，她也想過。人的命運到底是不是被安排好的？我們的未來，到底是因爲此刻做的選擇，還是我們無論做什麼選擇，最終都會走向既定的結局呢？
蘇曉婉嘆氣，“你今日太累了，我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便不會這麼想了。”
蘇曉婉將趙馨送回府中，“你今日也忙了一天。喫點東西在休息吧。”
又轉頭對唐麗道：“你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喫的。若是沒有現成的，就讓他們準備些清淡的。清粥小菜最好。她忙了一整天，累壞了，此刻也喫不下別的東西。”
唐麗點點頭，一路小跑去了廚房。
蘇曉婉轉頭，就見趙馨情緒落寞的坐在塌上。
“你別急着睡。此刻不喫東西，偷懶睡了，不到天明就要餓醒的。”
“依彤是真心愛慕張家公子。”趙馨低着頭，語氣無奈之中透着心疼，“此刻她一個人，該是如何傷心難過。”
蘇曉婉道：“有句老話，時間是治療一切的良藥。這話雖然聽着老套，卻極有用。你和依彤相交多年，應當瞭解她的。她定能熬過去。”
“時間是治療一切的藥。”趙馨低聲重複了一遍，“只是不知，這時間會有多長。”
正說着，唐麗端了清粥小菜進來，“姑娘，廚房有現成的粥和小菜，我就給馨兒姑娘端來了。溫度剛好，正好可以喫。”
蘇曉婉起身，盛了一碗粥，“好了馨兒，喫飽肚子，好好睡一覺。明日起來，會將今天的所有不快的忘記的。”
趙馨木偶一般喫東西。
蘇曉婉看着她。
這丫頭，看着像是個極有主意的。可實際上，也纔不到二十歲的年紀。
放在現代社會，這個年歲的姑娘，都是天真爛漫，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的。很少有人會經歷這些。
退婚，被棄。從侯門貴女，變成一介商戶。
士農工商，可不是說着玩的。
即便是再有錢，生意做得再大。即便是國家開
蘇曉婉從前就佩服這姑娘。
她有一萬種方式，可以繼續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或是跟她那個高高在上的父親妥協，或是緊緊抱住閨蜜大腿。再不濟，也可以叫哥哥給她置辦個宅子，照樣可以衣食無憂。
可那些好走的路，她一條都沒選。
蘇曉婉從前聽明依彤說過，趙馨有過一個極喜歡的人。只是身份懸殊，縱然百般掙扎，最後也不過是竹籃打水。
從此之後，趙馨就將自己套在殼子裏。表面上看着風輕雲淡，似乎對誰都極好。爲人處世全都恰到好處。即便是後來做生意，成了很多達官貴人都瞧不上的商賈。
可她在京城之中的口碑，卻依舊極好。而且，有比從前更多的人，想要將她娶回家去。
蘇曉婉從前一直忙着欣賞趙馨的優秀，卻忽略了，她在這個衆人喜歡的殼子下面，過的十分辛苦。
蘇曉婉發呆的時候，趙馨已經喫完了一小碗粥。
擡頭看了看蘇曉婉，“姐姐，我今日……”
蘇曉婉擺擺手，“你我之間，不用說這些，你且睡吧。明日起來，都會好的。”
蘇曉婉看着她躺下，給趙馨蓋上被子，正準備走，卻被趙馨扯住了袖子。
蘇曉婉低頭，見趙馨閉着眼睛，眉頭緊皺，拽着她的袖子不鬆手。
唐麗瞧見了，小聲道：“姑娘，要不然，我先回去？”
蘇曉婉想了想，“好，你回去跟容昊說一聲。記得明日一早派人來接我。”
唐麗點頭，“那，我明日一早來的時候，給姑娘帶路口的餛飩吧。趙姑娘也喜歡。”
“好。”
唐麗走後，蘇曉婉洗漱了一下，在趙馨身邊躺下。
趙馨並未睡着，在蘇曉婉躺下之後，又拽住了她的衣服。
“馨兒。你可有話要同我講？此刻就你我二人。我以前從未問過你的事，我以爲，那是早就過去的事情了。卻沒想到，其實在你心裏這事情從未過去。”
趙馨沒做聲，只是抱緊了蘇曉婉的手臂。
“說出來，或許好受些。我雖然聽依彤提起過一兩句，可她說，沒有你的同意，不能說太多細節。”
趙馨嘆了口氣，許久之後才道：“他是天授二年的殿試第四名。我和他是在一次詩會上認識的。父親說，在朝中沒有根基的人，即便是個狀元將來的仕途也不會太順，更不要說，他只是個第四名。”
“兩個月之後，他被提拔爲巡查使，派去瀾江巡查防務。和他同期的人，都無比羨慕。可他這一去，就沒回來。據說是失足墜江。可到底是不是失足。我比誰都清楚。”
“之後沒多久，父親就給我和戚宇訂了婚。再然後，你都知道了。”
蘇曉婉拍了拍趙馨的手臂，“想哭就哭吧。”
趙馨卻道：“姐姐，我早就哭夠了。”
蘇曉婉忽然想到自己從前在電視劇裏看到的一句話，現在告訴趙馨倒是很合適。
“馨兒，這世界上，沒有人能真的陪我們走過一生。我們樂意相遇，也要習慣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