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車把我白菜壓扁了，是不是該賠一賠！”
話鋒一轉，賀老爺子竟然這樣說。
沈霍：“……”
看來這是說錯話了，老爺子故意來找茬？
對賀老的孩子氣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心裏偷着樂了下，沈霍果斷無視這句話，然後懶懶一笑：“這就是俗話說的，什麼鍋配什麼蓋？”
往後一靠，斜倚在椅背上，指腹摩挲着棋子，沈霍繼續跟賀老開着玩笑：“又或者說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賀老爺子笑了下：“正是這個理。”
不過他也沒只當成玩笑，抿了一口清茶，他趁機去對沈霍說：“感情就是這樣的，都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太多的感覺也只有當局者才能懂。旁觀者所謂的清醒，其實都只不過是站在自己的制高點上去評判，實際一點意義都沒有。”
“所以旁觀者再怎麼認爲，也不要去插手，不要去橫加干涉，任當事人自己去撲棱，只在其真的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支持一把，您是這個意思嗎？”
“是。”
賀老爺子說：“尤其是那些打着爲對方好的名義，冠冕堂皇，不可容忍！”
“受教了。”
雙手抱拳，沈霍一身的江湖氣息：“謝老爺子指點。”
“不嫌老頭羅嗦啊？”
賀老爺子斜着眼掃着沈霍，看似平淡的眼神實際卻是含着笑意的，沈霍擺擺手，也跟着笑了：“怎麼可能，歡迎還來不及，您不知道，我自小最渴望的，就是能被長輩苦口婆心的教育。”
羅嗦的背後可是真真實實的關心！
“恩。”
捻着鬍鬚，賀老爺子很滿意的點點頭：“腦子還算聰明。”
“謝謝您的誇獎。”
“行了，別拍馬屁了，繼續下棋。”
“可該是我走了。”
“哦，對，瞧我，都老糊塗了，行，你先走。”
收回手，賀老爺子把棋子放在一邊，端起茶杯喝了起來。
茶香在空氣中縈繞，轉到沈霍的鼻尖，叫他浮躁的心，一片安寧……
他知道，茶只是其次，讓他寧靜的，是家的味道。
長這麼大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的坐着，反反覆覆的在圍棋的世界裏遊走，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枯燥。
賀老爺子也覺得挺有趣。
他那五個臭孫子，除了予城，也就只有老大勉勉強強能坐的住。
其他那三個，尤其是賀墨煬，簡直就是皮猴子！
那真的是pg長了鉤，坐哪都不自在，動來挪去的，煩死個球！！
再多想下棋的心思都被他給吵沒了，只好伸手趕人——
趕緊滾趕緊滾，別來老頭子跟前礙眼！
煩！！
原以爲沈霍也差不多，沒想到看着心浮氣躁的，竟然是個坐的住的？
在心底暗暗點頭，賀老爺子對沈霍多了幾分欣賞，同時更多了幾分瞭解。
自然的，也就多了幾分……疼惜。
他想了下，最終到底還是問出了心底一直想問的話——“你爺爺他……”
“在療養院。”
沈霍一邊下棋一邊面無表情的說：“上次賀沈兩家對抗之時，他心臟病發，摔倒在地，撞到了腦子，雖說沒中風，卻也差不多廢了，現在只能坐在輪椅上由人推着走。”
這些賀老爺子還真不知道。
沈家落敗，徹底不構成威脅了，他纔沒那個閒心去打聽後續，他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每天養養花逗逗小丫頭就已經很不夠用了！
太冷漠了嗎？
或許吧。
可成王敗寇，自來如此。
只能怨沈老爺子自己沒本事，沒能爲孩子們支起這個家！
沈霍在商場上混的，對這一點最是明白不過了。
他頷首，對賀老爺子表示贊同。
繼而很主動的將家裏其他人的情況都說了遍：“我父親現在在監獄裏，三十年夠他牢底坐穿了，我是不可能會撈他出來的，只是每個月會派人送點東西進去，獄友也都有打點，勉強保障他的性命吧。”
“至於我母親……”
沈霍說到她的時候，眼底飛閃而過一絲冷光，這是他唯一有情緒波動的時候。
可見對他的母親，他是有想法的。
是厭惡。
是一說到就想吐的那種厭惡！
但他忍住了，繼續開口：“沈家徹底倒臺前一天她捲款逃跑了，至今沒找到人，可見她是很早就做好了準備的，現在應該在哪個旮旯角里揮霍吧。”
“需要找嗎？”
賀老爺子竟然這樣問。
沈霍愣了下，然後就聽到賀老爺子繼續說：“阿焰人脈極廣，只要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就能找出來。”
“算了。”
沈霍很厭惡的扯了下嘴角：“找她幹什麼？從來就沒有過母子親情，比陌生人都不如，我看她還不夠噁心的！”
他自知這話說的太直接了，把他內心最爲陰暗的一面展露了出來。
很沒有良心。
賀老爺子或許否認了他都不一定。
可這就是他沈霍，他做不到惺惺作態，裝腔作勢。
反倒是很坦然的望着賀老爺子，他是真誠的。
當然，內心深處難免會有些緊張。
怕賀老爺子立刻將陰暗冷血的他趕出去！
幸好沒有。
就連他預期的不喜都沒有，賀老爺子很平靜的點點頭。
而且如果他沒聽錯的話，賀老語氣中竟然還透有一絲絲的關切：“你沒有受到影響就行。”
沈霍立刻心生感激。
無比感激的眼神望着賀老爺子，聲音裏也都是毫不掩飾的感恩：“謝謝您，謝謝您關心我，我知道您原本是不關心這些的，爲了我才特意詢問。謝謝您，賀老，在您這裏，我真的體會到了溫暖。”
他一直渴望，卻從未曾得到過的溫暖。
賀老爺子眯了眯眼睛，不太爽的瞪了他一眼，罵道：“知道我關心你還露出這種可憐的樣子幹什麼？故意惹我更心疼啊？”
“哈哈沒錯！”
很皮的眨了眨眼睛，沈霍近乎耍賴的語氣：“我就是故意的，您老能不能多心疼我一點呢？”
“滾！！”
賀擎罵：“那是我爺爺！”
看，連這個醋也要喫。
沈霍真的懷疑這傢伙有朝一日會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