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寒聽得哼笑了一聲,也就這怪女人,會喜歡他帶她來這荒僻貧瘠的地方。
聽得他的嘲笑聲,沈清也不語,只是笑着看着那火光,伸出手從桌上拿了個還帶着餘溫的饃饃慢慢嚼着。
十月底的大漠邊疆,夜間可是冷得很,似是有下雪的跡像,她裹了李凌寒的黑裘衣在外,倒也擔擋住了這股寒氣,現下這麼一靠,又沾染了幾許溫暖。
她擡得頭,就可看見這無邊無際的黑色蒼穹,覺得她的心是這世從來未有過的自由。
這一路來,廣闊的天空給了她活力,她覺得她被壓抑了半輩子的靈魂總算得以了喘息的空間,這一路她每每笑出來時,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真的在歡喜,而不是在戴着面具在應對這個世間。
“這時真好。”沈清從天空收回眼神,忍不住與李凌寒說道。
男人把她手中的那塊冷掉的饃饃拿到手中,塞到了口裏,待到嚥下,喝過她拿過來的溫水,才道,“這幾日怕是有風雪,以後出門要記得衣服穿厚實些。”
“知曉了。”沈清點頭。
“過得幾日,我就要帶他們去前方探察,要得一些時日纔回。”李凌寒淡淡地道,“這上下的事,要你作主的不少,你自己定篤便罷,可知”
“知道了。”
“我走後,這三個鎮的人與物,都歸你管,也歸你處置”李凌寒這時低了頭看她,“可怕”
沈清笑着搖頭,“你信我便可,我不怕。”
“倒也是,你可膽大得很。”李凌寒說到這笑了笑,他擡頭看得西方一會,又低頭朝得她輕輕地說道,“我給皇上上了摺子,明年三月會從南邊運來的第一批樹就會運來,我要帶一千多人在鎮子周圍四處種樹,你可有法子,保得這一千人的喫食”
“一千人除去咱們這幾個鎮還要多一千人”沈清坐直了身,看到李凌寒朝她點了點頭。
她的臉便沉了下來,思索了一會,纔對男人說,“要花不少銀子。”
“但憑你支配。”李凌寒淡道。
“知了。”沈清坐在那又想得一會,才次她苦笑着點了頭,許是心境寬了,她又朝得李凌寒有些埋怨地說,“有時我想這一切都是您想好了的,您早就把這安排好了,纔不怕來到這個地兒。”
她家的大哥沈明遠,生意場上的老手吳大掌櫃,做的就是這走南闖北的買賣,再有,李凌寒手中有一個龐大的馬幫,邊疆的那些守軍少半數也全是他能用得到的力量,這些人聯手起來,要把那物資運到這個地方,確也不是很難的事。
這根線,一牽起來,只要指揮得當,養活幾千人,確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她來之前,就已經爲糧食做了相當大的準備,現下已有不少糧食朝得這邊運過來,到時再與得馬幫那邊商量一下,後續的糧食也可跟上。
生活在這裏最大的問題就是錢財與水,銀子他們現在有,而水,他們確實是必須節約着用。
接近沙漠的地方,真是水要比黃金貴。
沈清也知李凌寒派了人四處在找水源,也有幾處是快要找穩妥了的,現下不知的是那些地方出來的水,能不能解得了這幾鎮人用水問題。
而這種樹,確也是必須要種的,可種下去了,它們也要水才能成活,這個問題,沈清想必男人也是想過了的。
“二爺,”沈清想了一會,拉過李凌寒的手握到自己的懷中暖着,臉帶思索與他道,“您瞧我這樣跟您說對不對,您找人瞧得了地方,把樹栽到那水源處,您看可行”
“嗯,可行。”
這時下人們見得了他們談話,已經退出了院中,那帶刀靠牆的侍衛也全都退到了牆外執行,整個院子,就只剩了他倆。
李凌寒便把沈清抱到了他的懷中,拉過他的厚披風裹住了她,讓她躺到他的懷裏,這才淡淡地說道,“你想的,都與我說說罷。”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就是覺得這樹苗怕是難養活”沈清擡頭笑看了他一眼。
李凌寒聞言便笑了,溫和地說道,“靠這些年年月月的行不通,我們能活得多少年”
“啊”沈清真是不解。
“我與皇上請令過來了,我尋好了最近的三處山林,皇上也答應借我邊疆的三萬兵士幫我把那山林給我移了過來。”
移過來
沈清開了嘴,傻傻地回過頭,傻傻地看着說得甚是輕描淡寫的李凌寒。
沈清半晌都不知說何話纔好,過得一會,她在心裏自嘲了一下自己這個鄉巴佬,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說來也不知皇上是怎麼想你的,把你打發到這種地方,卻還幫着你移山,這是發配您呢,還是讓您來當土皇帝的。”
李凌寒聽得笑了笑,他輕撫了一下她的黑髮,在她耳邊喃喃道,“你當他好心我日後還得去臨川去替他訓軍練軍,人是他的人,兵是他的兵,出力的卻是我這個管着區區三個鎮的節度使。”
~~~
幾日間,李凌寒與沈清交待了不少事,就帶兵出去了。
沈清忙得甚是厲害,只得把女兒託付給宋先生與小紅,她則帶着大滿與小滿她們忙碌了起來。
首當其衝的她要把幾個大庫房按物分管起來,也得看着物件一一按她的方式擺好放妥,邊還得處置着這鎮裏的大少各項事宜。
這天她正在庫房歸置物件,李管家的兒子李前就跑過來朝得沈清急叫,“夫人,夫人,舅姥爺託人送東西來了”
“舅姥爺”沈清聽得一怔。
“哎喲,瞧我這嘴”李管家見說得她不甚明白,忙抽了下自己的臉,道,“是白楊鎮的沈大掌櫃送箱子來了”
“大哥”沈清聽了,立馬提起了裙子,急步往外走。
“帷帽,夫人,您還沒戴上”大滿忙拿了帕子遮帕上前,趕在門邊給沈清穿戴好。
沈清急步前往了那前面的正堂屋,她剛一進去,那領頭之人,一位清秀青年便跪在了地上,笑着道,“小人刀七給夫人請安。”
“快快請起。”沈忙上前去扶,她把他真扶了起來,擡起紗布看得他兩眼,笑着道,“這就是大哥口中那位與他出生入死,年輕義氣的刀七”
“是在下。”刀七一聽她這清脆的溫言聲,聲中還帶着笑,他天生帶笑的臉上笑意更重了。
沈清微笑着,便擡手摘了這帷帽,朝着他與屋內還跪着的幾人說道,“都起,別站着,找個地方坐着歇着。”
說着她便轉身,對得大東道,“別去勞煩李管家了,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爲府裏作點主了,現下去吩咐伙伕給這幾位小哥們去做點飯食,再叫人把水給送過來讓他們喝幾口解解渴。”
大東一聽,喜得眼睛都亮了,躬着腰道了一聲“是”,就貓着腰快步走去了。
速度快得沈清再想喚他也來不及,只得與身邊的婆子道,“你去吩咐一聲,擡得半隻羊烤好了,他們一路都行得辛苦了,讓他們喫頓飽的。”
這刀七帶出來的八個兄弟也是聽得懂這話的,聽罷後,竟全都齊齊嚥了咽口水,發出了好大的吞嚥聲,引得沈清笑着過去看着他們道,“現下就饞上了那可好,稍會我就不用擔心你們喫不下了。”
刀七聽得撓頭,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竟上前拉了她的袖子,與她說道,“您快來看看,掌櫃的和小少爺可是給您捎了不少好物件來了”
沈清獨自在房中看着這來之不易的家書,那淚水都打溼了信紙。
原來李凌寒那夜,競然是連夜趕到了李衡所在的松鹿書院。所說的藉口自然是因公路過,順便拜訪一下當年的恩師現在的書院院長。
連夜快馬,趕到書院時己是清晨,當髮鬚斑白的老院長看到風塵僕僕的李凌寒時,競是無比欣慰自己教出來的這個學生,果然是不負衆望。
不但是文武全才,還有情有義。哪怕是執行如此緊要的公務,也不望來看望當年的恩師
院長應李凌寒的邀請,陪他一起追尋當年的求學記憶。當二人一路興致勃勃,其實說準確一點,只有院長及當年教過李凌寒的兩位夫子,興致高昂李凌寒倒是一路沉靜,只是在關鍵時刻禮貌性的迴應兩句。
正在操練場上專心練拳的李衡,被周圍師兄弟的反常舉動打斷了,他剛擡起頭,便看到了,前方臺階上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李衡不禁皺起了眉頭,身後的虎子神神祕祕的湊近李衡的耳邊低語道:“少爺,這男人我認識,同姑奶奶來過白楊鎮幾回呢,府裏的人對他可客氣了”
李凌寒此時也看到了一臉不善的李衡,兩個長相神似,神情一樣冷峻,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凌厲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出滋滋的火花
“各位學子”院長清了清喉嚨,叫停了操場上的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