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贅婿 >第一一六四章 大風(六)
    梆!梆!梆――

    城市之中,更夫敲響子時的鑼聲,白日的溼熱似乎才稍有些減退,位於懷雲坊一側的院落裏,擺攤的馬車已經回來,房間當中亮起暖黃的燈火。

    將買回來的涼菜和雪泡水送進房間中後,曲龍君便順勢從房裏出來,到院子內繼續收拾棗花馬和馬車上的東西了。回頭望去,兩道身影還在房間內的餐桌前對峙。

    那名恨不得將整個人塞進馬車也要死乞白賴地跟着兩人回來的、名叫左行舟的年輕人,與小龍應該是舊識,但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上並不好湖弄。一行人才回到這裏,對方便要伸手過來表達親熱,口中說着:“聽說兄弟名叫龍傲天?真是一表人才……”眼底卻一直在琢磨和審視,看起來,並不是個善茬。

    她在往日裏也懂各種察言觀色,腦子其實也是清楚的。小龍能將對方帶回自己的“家”,說明確實是以前在西南就認識的同伴,而根據對方的姓氏,可以知道這左行舟當是大族左家送去西南的那幫“種子”之一。

    但看小龍的模樣,兩人之間有親切也有提防,她未曾多問,便也只是找個由頭出來,不與那左行舟做過多的掰扯。

    按照小龍的說法,他的父親一度在寧先生的辦公室裏掃地,因此也使得他成了華夏軍的核心子弟――這一說法存在許多的疑問,也能帶出許多可以討論的話題,但此時的曲龍君,對這些東西都不是很在乎。

    她將棗花馬牽到馬廄,自得其樂地叫了幾聲“小花”,等待馬的反應以對衝掉小龍白日裏有事沒事叫“禿驢”的錯誤影響。這個時候,房間裏的兩人也已經吵起來了。

    “你們不對勁。”

    “你不對勁……”

    “他叫做龍傲天?”

    “你不也叫做周刑嗎,關你屁事……你個狗東西幹嘛要當臥底?”

    “那當然是機密,你你你……你這個突然從西南跑過來的東西……你幹嘛跑過來啊?”

    “當然也是機密,我肩負重大使命……”

    “使你……”

    “好,你有種再罵大聲一點啊――”

    “我有種,你叫我罵,那我就不罵了。”

    “切……”

    兩人說了幾句垃圾話,噸噸噸地灌竹筒裝的雪泡水,都是滿臉的桀驁和不爽。但作爲知根知底的朋友,再過得一陣,或許也是意識到這種態度並沒有什麼意義,左行舟搬着凳子靠過來,敲了敲桌子。

    “說真的,你怎麼跑這來的。這事情可大可小,你說不明白我不走的。”

    “哼哼。”寧忌一陣冷笑,想了一想,道,“行,反正你都過來了……交換啊。”

    “……交換什麼?”

    “你們的事情啊,還有……”寧忌掰了掰手指頭,“還有,我的事情哪怕告訴你,你也要保密,不許給我抖出去……你能答應,我們就聊。”

    “我不能答應。”左行舟肅容,在對方拍桌子要走的一刻,便也伸手過去拉住了對方,“你別發氣,你又不是不懂,按規矩,我一定得向上報告,但我可以承諾只告訴一個人……你來了這邊,沒出事就罷了,出了事誰也擔不起,我既然看到了你,一定要有備桉的啊你個神經病!”

    寧忌這才又坐下了:“左文懷?”

    左行舟翻了個白眼:“左文軒。”

    寧忌往後一縮:“我靠,他婆婆媽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也文縐縐的書呆子一個,誰特麼……”

    “你家老大選的人嘛我有什麼辦法!我也不爽他啊,我們這種武俠派的硬漢從來跟他合不來。”

    “你算什麼武俠派的硬漢,你看看你流裏流氣的樣子,我早說了,你們左家先天不足,練了武功也沒有塊……”

    “什麼叫沒塊,你個……算了,我們練武功的人先不要內訌,行不行?要團結。反正不管怎麼樣,事情我總得跟左文軒報備一下,而且不管你怎麼看他,左文軒這個人說道理是婆婆媽媽,但平時嘴嚴,這個你得認吧?”

    寧忌想了想,點頭:“……行。”

    左行舟笑了起來,他雙手抱胸,朝前方俯身過來:“那……說說唄,怎麼回事?”

    寧忌撇他一眼:“說好了,交換。”

    “我發誓,絕不耍賴。”左行舟舉起一隻手,“而且我的事情沒什麼不好說的,你都知道我在臥底了,我要是耍賴你隨時可以壞我事。”

    “行,反正我也要找你們幫幫忙。”寧忌點了點頭,隨即朝房間外頭看了一眼,方纔低聲而又鬱悶地都囔,“被個女人陰了……”

    “什麼?”

    “被、個、女、人、陰、了!”寧忌瞪着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嚯!”

    左行舟的眼睛和嘴巴都張成了圓形,一瞬間,頗有種這次撈着尖貨了的驚喜感,寧忌當然明白他表情中的涵義,伸手指了過來,左行舟便伸出雙手來,握着他的手指。

    “來,不、不生氣,展開說說……”又給寧忌夾了一快子喫食,“來,大哥喫菜。”

    “這事情傳出去我嫩死你!”

    “啊,弄死我弄死我,你先說……”

    “去年的時候遇上一個叫於瀟兒的老師……”

    ……

    時間已是子時,燈影搖曳,寧忌悶悶的聲音在房間裏響,燈火之中,跟左行舟講述着他從去年開始遭遇到的這一番光怪陸離的故事。聽到於瀟兒的事情時,左行舟還有些幸災樂禍地喫着東西,待說到離家出走,則微微的嘆了口氣。

    再接下來,寧忌說起這一路上的見聞,從戴夢微到通山,再到江寧公平黨那一番巨大的變故。寧忌隱藏了關於自己的細節,說得複雜又悲壯,左行舟都不由得感嘆:“你這次出來,倒真是行萬里路了。”

    “是吧。”寧忌一挑下巴,“哪像你們,本來還以爲你們一家二五仔偷到了東西,回到福州混得風生水起,結果過來看看,鬧得一塌湖塗,我還以爲你個狗東西過來能帶兵呢……”

    “帶什麼兵,真以爲去華夏軍混一混,就能比得過嶽將軍韓將軍這些人?我們從西南過來的人又不多,能做的工作暫時只能是搭框架、傳想法……那這個東西我又不太擅長……”

    “所以你就跑來當臥底了?”

    “社會調查,懂?”左行舟蹙着眉,吃了一口涼菜,“東南西南,兩邊遭遇的問題不一樣,需要注意的點也不同。官家到福建之後,帶來了大量的外地流民,整個狀況就跟前朝初到臨安時差不多了,人多了以後,外地人跟本地人會起摩擦,會互相爭利,本地人會想把外地人趕出去,這中間的很多關節都可能引起大亂子……”他頓了頓:“所以來到福州之後,左文軒跟我說,我們也不能只居廟堂之高,誇誇其談,也得看清楚幫外地來的流民,偶爾出手幫他們打地盤,留下個好名聲,關鍵的時候,就能有用……哎,你說這是不是跟寧先生當年在密偵司的感覺差不多?我覺得等時機成熟,福州早晚也得有個密偵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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