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兒與柳娘許久未見,兩姐妹有數不清的話要說,花弄影心中知曉,便讓她們二人說體己話去了,帶着連翹下了樓坐在大堂正中央,看起戲來。
她們在洛城要待上幾日,跑跑跳跳的日子真是累極了,好不容易靜了下來,自然要好好休整一番。
“公子,我來吧。”
連翹見她一隻手剝花生不方便,便拿過她手中的花生,順便將一盤花生都挪到了眼前,一個個剝好放在她面前的盤中。
這齣戲正是她點的秦香蓮,但好似不是很受歡迎,畢竟在勾欄裏唱秦香蓮,那可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花弄影淺笑,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戲臺子上的戲,看的是津津有味。
“這位兄臺。”
花弄影聞得好似有人叫她,便微微回神,看見一位面容俊朗,氣度不凡的公子站在桌旁。
她問道:“公子有事”
男子十分有禮,“這周圍滿座了,不知可否與公子搭個座”雖是詢問,但花弄影感覺到一股壓力,他這是肯定句。
花弄影占了一個座,連翹佔了一個,還剩兩個位,她倒也無所謂。
“請自便。”
男子大大方方坐了下來,身後的小廝端上一盞茶,他接過,呷了一口,將目光投向戲臺子。
這在勾欄裏唱秦香蓮,着實是有趣,看着這周圍男子一手軟玉在壞,一臉異色,着實有趣。
身後的小廝實在是想不明白,王宮裏有戲班子,城主想看什麼戲沒有,偏偏要跑到這勾欄裏來看,偏偏這又不是個正經地兒,要看戲,茶樓那纔是正經看戲的地兒,這勾欄裏唱戲也是一出。
哎,反正主兒怎麼想的,他們做下人的又豈會摸的透,認真跟着便是。
花弄影搖了搖頭,這陳世美真不是個東西。
連翹見她把棗兒塞進嘴裏,咳了兩聲,輕聲道:“公子,公子。”
花弄影眼神看着戲臺,無心應了一句“怎麼了”,眼神才緩緩流轉回來看她。
“這棗兒。”
花弄影口中泛着甜味兒,不解問道:“嗯,這棗怎麼了”
連翹眼神瞟了瞟道:“這棗不是我們的。”
花弄影望了望那裝棗的碟,擡眸去看眼前的男子,那男子似乎並不在意,只認真瞧着戲。
她臉上帶着歉意道:“抱歉,我看入戲了,我再叫一碟賠你。”
洛洋道:“不必,這帶甜的我也不愛喫,就算是還你一凳之誼。”
花弄影聞言,也不扭捏,只道了一聲好。
隨着一聲悽叫,戲落下帷幕。
花弄影訕訕回過頭,眼前搭桌的男子已然不見了蹤影,她聳聳肩,不知又落到了哪個姑娘的香帳中去了。
北慕。
年下,雖時間緊迫,但還是依循祖例,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往皇陵去,伴着悽慘的宮妃叫喊聲,一代明皇,正式落幕。
北慕離人登基了。
北慕有了新皇,皇帝以先皇喪期未滿爲由,將冊立皇后一事暫緩,南越國爲表對先皇的哀悼,以及對新皇的祝賀,上貢了無數珍寶,北慕皇帝爲表謝意,將質子唐德放歸南越。
將軍府依舊風光滿門。
宰相成爲當朝紅人,宰相府的門檻都快被踏壞了,無一就是來送禮示好的,還夾雜着求親的,可把宰相夫人樂壞了,天天捧着肖像追着樂家兩兄弟跑。
她原是要把憐兒留在花滿樓的,奈何她實在是執拗,說什麼都得跟着她,她也隨了她去,反正多個人多張嘴說話倒也好。
趙大哥也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地保護着她,雖然她現在安穩的很,一路上順順當當的,連一個殺手都沒遇到,實在是老天保佑。
家裏多個男子也好,上房補瓦,擡水劈柴的,乾乾體力活倒也不缺人了。
連翹是一定要跟在她身邊的。
她買了一座宅子,不大,但採光很好,四面通透,院子中間有一顆石榴樹,長得很是茂盛。
花弄影換回了女裝,雖是男裝行事方便,但還是不由得女裝來的舒服一點,要在這裏長久過日子,遮遮掩掩的倒也辛苦,只是外出時蒙上了薄紗,對外均稱是來此養病,也無引起多大的注意。
房內的窗戶未關,淺淺的陽光夾雜着冷氣透了進來。
花弄影躺在榻上,原本安靜的睡顏,似乎沾染上了什麼,令她痛苦不堪,眼角垂下一滴淚,整個人怵然驚醒。
夢中,爹孃都在,舅舅,北慕離人也在。
她嘴角泛起一絲苦澀,近來的夢多了些,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北慕。
還有不到半月便過年了。
先皇去世不久,新皇勒令宮中一概不準掛紅,所以今年的宮中並未有往年的氣氛,反而更加清冷起來。
御書房。
宰相道:“皇上,這是今日所呈的奏章,中有奏,現後宮無一妃嬪,衆位大臣力勸皇上充盈後宮,也好早日爲皇室開枝散葉。”
北慕離人手中的筆未停,也未擡頭。
樂宰相繼續道:“還有奏,大將軍蕭越,藐視聖恩,拒不接旨回朝訴職,肯請皇上治其罪。”
早已不是什麼新鮮的文章,北慕離人隻字不語,放下筆,揉了揉眉間,單手揮了揮示意他下去。
樂宰相垂首,弓着身子告退出去。
門關了上去,最後一絲亮光也透不進來,北慕離人轉了轉指間的小圈,又伸手將脖子上的項鍊從衣里拉出,還帶着些許他的溫度,手輕輕撫摸掛在繩上唯一的點綴,指環。
這個是她的,他將它串在鏈上,帶在頸上,一刻都不離身,手摩挲過外圈凸起的紋路,那是他爲她贏的,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塊石頭罷了,但他記得她很是歡喜。
北慕離人褪去一身黑衣,着上一身明黃,眉眼寒意更甚,薄脣無情。
當他心中所想一步步走向現實時,他卻沒有想象中的快感,到底是爲什麼他已經成爲萬人之上,九五至尊,爲什麼他卻連一點勝利的喜悅都沒有,心中仿若空了好大一處。
深邃見不到底的墨眸閃過一絲痛色,喃喃道:“你贏了。”
雅居院。
明珠沒有正式的冊封,所以還是住在宮外,她倒也樂得自在,只是不斷有人登門拜訪,讓她煩不勝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