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丸入口即化,脣舌間苦澀瀰漫,蕙心不由皺了皺眉頭,而隨即,身上的酥軟痠疼之感便淡去了不少。看着她愈發紅潤的氣色,蘭心輕輕舒了一口氣,看來這藥也是良藥,小侍衛定是花了血本吧丹藥連服了三日,到了第四日,蕙心高燒褪盡,悠悠然醒轉了過來。
蕙心的手指輕輕動了動,隨即輕輕地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一頂淡紫色的阮煙羅帷帳,空氣中盡是沉水香熟悉的芬芳。自己,這是回到薛家了嗎難道,那些生離死別竟是一場幻夢
但聽着外面的雜音,蕙心的腦中又漸漸清明瞭起來,方知自己並未回家,不過是躺在大小姐的房間裏罷了。這樣想着,莫來由有些揪心的疼如今這境況,父母雙亡,自己哪還有什麼“家”
“蕙心丫頭,你可算醒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一支佈滿老繭的大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額頭,唔,高燒褪完了,看來此番在鬼門關口繞了一圈,這女娃終究還是撿回了一條命。小心翼翼地,桂嬤嬤遞來一盞溫熱的薏仁粥,見她喫得起勁,一顆懸吊吊的心終究還是落了地。
“多謝桂嬤嬤,大小姐現在怎麼樣了呢”
“丫頭放心,大小姐已然痊癒,只是還需要繼續將養着,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徹底醒過來。”
“那大夫人呢”
“大夫人還在大小姐那裏守着,已經幾天未閤眼了,唉,也是個操心的命”桂嬤嬤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蘭心,扶我起來,我們還是去看看大小姐吧。”薏仁粥用罷,蕙心掙扎着坐了起來,大夫人能把暖閣讓給一個丫鬟,而且還派人悉心照料,這可是一份天大的人情,自己既然痊癒,那便爲大夫人分分憂吧。
起身下牀,緩緩地踱進內室,濃郁的藥香四溢,越是靠近司徒錦毓的拔步牀,空氣越是溫暖如春。輕輕靠近,但見牀上躺了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女,面色微紅沉沉入睡,而牀邊,大夫人李氏端着盞藥湯一勺又一勺地輕輕吹着,吹涼了便小心送進錦毓的口中。
看着大夫人的無微不至,衆丫鬟心中皆是動容的,尤其是大夫人眼底那團明顯的烏青,一看便知是好久都沒好好地睡上一覺了。母女情深,可惜錦毓卻看不見,依舊躺在那裏,嘴角漾起了一抹甜笑。這樣的司徒錦毓,安靜又聽話,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顫動,雖是未施粉黛,卻也有一種不同尋常的美,倒和大夫人九分相似。
“大夫人,還是我來吧,你也好去歇一歇。”蕙心輕輕接過了藥盞,眼底一片柔色。
“好,左右我身子也有些乏,錦毓便交給你了吧。”蕙心這丫頭聰慧體貼,將女兒交給她照顧,大夫人心裏自是一萬個放心。
但見女孩不過八九歲的樣子,瀑布般的長髮順着削肩傾瀉而下,身着一襲淺碧色細布長裙,腰間飾以一條藕荷色的阮煙羅帶子,墨綠色絡子做工精緻,系在腰間倒襯得身姿越發的窈窕。一張白淨的小臉深深埋進了被子的裏面,看不清五官,睡得那叫一個香。
她該不會是侍疾累着了吧司徒錦毓輕輕起身,將蕙心橫抱着放在了窗前的美人靠上,又爲她搭上了一層薄薄的錦被。在這將軍府,對自己好的人並不多,所以每一個都值得珍惜,特別,是這個爲她侍疾累倒的小姑娘。
第二天清晨,大夫人早早趕來看女兒,卻見司徒錦毓穿戴地整整齊齊,自顧自地做起了女紅。一旁,蕙心手中也握了個小繃子,十指翻飛繡着一朵雍容的牡丹,針腳細密,一花一葉栩栩如生。
“母親”見了來人,司徒錦毓飛一般地衝了過去,拉着大夫人久久不願撒手,“母親,可否將蕙心這妹妹”
“哈哈,我家錦毓難得看上哪個丫鬟,此番既是喜歡,那便收去用着吧”大夫人眼底含笑,一片欣喜。
女兒得以治癒,這裏面也有蕙心不少的功勞,只是,自己還沒想好怎樣開口將蕙心賜給她,此番既是求上門來,倒是簡單直接了許多。在過去的日子裏,錦毓難得開口索求,此番卻是破了例,定是對這蕙心丫頭喜歡得不得了。
“多謝母親成全”司徒錦毓微微一笑,雖是笑得略有幾分靦腆,卻是滿心的欣喜。
“大小姐可是醒了老太太傳話,說是有人告發蕙心姑娘偷了東西,要蕙心姑娘當面去對質”
談笑正歡,一個身着鵝黃色細布長裙,腰繫橘色絲帛絹帶的丫鬟匆匆而來,看向蕙心的目光略有幾分倨傲。不過是偷了東西,即將杖斃的將死之人,自己可用不着對她和顏悅色,沒的真相大白時被她纏着不放,這種事自己可是見多了。
“偷東西什麼時候的事被偷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心中狐疑,大夫人連連發問。
“大夫人且想想,你莫不是曾丟了一枚赤金點翠步搖現在,人證落實,只差去蕙心姑娘房中尋找贓物了”
“赤金點翠步搖難道不對不對,這支步搖早就丟了,和蕙心姑娘又有什麼關係呢”
“呵呵,本來是和她無關,但是隻要大夫人聽了證人的說辭,想必會對這所謂的蕙心姑娘換一個看法了”丫鬟冷冷一笑,看向蕙心的眼神有幾分鄙夷與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