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微小說與小小說 >《》101三張五線譜
    101三張五線譜

    這個故事當年是地下故事,只能口口相傳。

    一轉眼,時間就己過去將近半個世紀那年盛夏的一天,早飯後不是很久,已經驕陽似火,從古鎮南邊綠溪河河岸的宋代古城牆望下去,河裏有一位姑娘在游泳。

    此前古鎮幾乎沒有女性下河游泳,那正宗的游泳裝,居民也是第一次見到。

    那條河清澈見底,河對岸的山蒼翠欲滴。

    那時候提倡敢想敢幹,小夥子們很快打聽到這美女的來歷。原來她叫傅文潔,是省城的人,省城武鬥,爲了躲武鬥,她和父親臨時到這小鎮居住,她父親是個教授。

    由於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天再熱她也不敢下河游泳了,但每天郵遞員要給她送來很多本鎮寄來的求愛信,她看了幾封之後就再已不拆開新的信件,因爲她知道都是些什麼內容。

    這天晚上她在院壩裏唱一首哀傷的歌:

    “親愛的哥哥喲,

    接到你的來信,

    知道你還是愛我的。

    可我是資本家的女兒,

    又怎能與你相配”

    這首歌是當時地下流行的歌曲之一,最早在知青中傳唱。女知青最愛,因爲唱出了她們的心聲,雖說資本家的女兒沒有幾個,但是未上調回城之前誰也不敢接受別人的愛情:知青嫁給知青,將來子女都是農村戶口;城裏幹部、工人找女知青的則幾乎沒有,因爲子女戶口隨母。這首歌又好像是爲傅文潔量身定做,她的家庭出身真的是資本家,那時出身成分以祖父輩來定,她父親是一所音樂學院的教授。

    她唱的這首歌道出了她的心事:一旦人們知道了她的家庭出身,誰還會給她寫信她於是把這首知青戀歌唱了又唱。這時候她最需要幫助,卻不敢向任何人求助,她不敢和父親回到日夜思念的省城去,因爲省城裏造反和保守兩派武鬥非常激烈:武器從木棒、鋼管發展到小口徑步槍、衝鋒槍、輕機槍、重機槍,直到動用坦克、高射炮和艦艇;規模從巷戰發展到野戰,傷亡數字越來越大就算武鬥平息,她父親不僅出身不好,還是“文藝黑線”人物,她怕父親再次被他的學生鬥爭、毆打。

    她的歌聲引來衆多當地青年,他們聽到高興處,不由得在院牆外熱烈鼓掌。

    她連忙推門查看,青年們一窩蜂跑了。

    當時她心情很亂,月色卻很好,她就走過月光下的石板街,來到鎮北有着一望無際的農田的郊外。那裏西邊遠處是黑黝黝的連綿的山,山下稻田,長滿稻穀,田邊穀穗沉甸甸地耷拉在田埂上。她又發現這裏除了農田,還有一條從山裏蜿蜒而來的小溪。小溪閃着水光,野鳥叫着,四下蟲聲唧唧,蛙鼓一派,螢火蟲飛來飛去,這一帶真是富於田園的詩意。她想在這裏唱歌,想在這裏拉她心愛的小提琴,可是時間真是太晚了,況且她又天生膽小。

    第二天一早,她出現在田野。

    她身材勻稱,穿着當時最時尚的女兵服,膚色白皙,睫毛很長,大眼睛,眼神滿含看深深的憂愁。她匆匆拉完一曲就往回走,“家”裏還有老父親需要照料。

    此後他經常到那田野裏去。

    一天傍晚,她在院壩裏輕輕哼着歌曲的時候,在朦朧的夜色中,從圍牆外飄進來一張雪白的五線譜。她撿起來一看,筆跡清秀工整,曲子也作得較有水平。

    一天早晨,她在田野里拉這神祕的曲子的時候,深深的溪溝里居然傳來爲她伴奏的揚琴聲她不敢走下溪溝去看,但停止拉琴,壯着膽子等了一會。不多久就見一個英俊的小夥子揹着揚琴走了上來。

    她羞紅了臉,連忙迴轉身就走。

    這時從鎮上方向急匆匆走過來一個蓄着小鬍子叼着煙的年輕人,她要往左他就往左,她要往右他就往右,總之是不讓她離開這裏。

    她嚇壞了,想到這個流裏流氣的小鬍子大概是那彈琴青年的同夥,她簡直不敢想像今天會發生什麼。

    不遠處中學的高音喇叭“汪”的一聲開始播送千篇一律的、雄壯的、提倡和歌頌鬥爭的歌曲,被嚇暈了的她進退兩難。那個年輕人又高聲斥責她天天到這裏來“搞資產階級文藝黑線”,她一聽更如五雷轟頂:難道他已經知道了父親的身份

    這時彈揚琴那個青年“騰騰騰”趕了上來,他問清楚情況後說:“不對,她每天都拉的是革命樣板戲紅色娘子軍”那個年輕人說:“什麼再說一遍”說着挽起袖子就要打人。

    傅文潔回過神來,想到這青年原來是幫自己的,不由向他投過去感激的目光。

    “好啊她什麼來路你幫她是不是漏網的階級敵人誰知道”

    年輕人說完伸手就給了那青年一記結實的大耳光,血從他嘴角流出來。年輕人又吼叫着要把傅文潔弄到專政機關去。這時彈揚琴的青年丟下揚琴,衝上前和小鬍子年輕人扭打成一團。當他稍微佔了上風,拉起發矇的傅文潔就跑。

    那年輕人追上來,青年叫傅文潔先跑,轉身又和年輕人搏鬥。

    青年人追上傅文潔的時候,告訴她不用害怕,說那個年輕人只不過是社會上的無業青年,而他是工人。傅文潔問他的揚琴怎麼辦他說沒關係,揚琴是公家的,他是636廠文藝宣傳隊的隊員,等會就叫上宣傳隊的人回去拿。

    傅文潔眼睛一亮,636廠是保密工廠,進那廠的人都要經過層層嚴格的政審,出身絕對是非常好的,受慣了出身歧視的傅文潔對這樣的人莫名崇拜,而且,他還是文藝宣傳隊的隊員,他又是那麼英俊

    但他們一路上並沒有說什麼話,這越發增添了她對那青年的好感,回到家以後她才猛然想起慌亂之中竟沒有問問那五線譜上的旋律是不是他的作品。

    但她再也不敢到田野上去。有一天他們終於在大街上相遇,他主動打招呼,傅文潔也纔不好意思地埋着頭詢問那五線譜是不是他的作品,他搔着腦袋很可愛地承認了,並告訴她鎮南636廠後山可以練琴,希望明天上午10點還能在這條街見到她。他並且把工作證給她看了,她牢牢地記住了“張雄才”這個名字。

    她一夜未能閤眼,第二天還是背上提琴猶豫不決地去了。他帶着她走到636廠後牆外,沿着崎嶇山路一步步走到山彎裏一小片草地上,他告訴她只管放開拉琴,宣傳隊經常有人到這裏來練習的。

    在那喜鵲鳴叫的山彎,他們盡情地演奏當時准許演奏的曲子,卻不敢演奏那五線譜上的樂曲。張雄才演唱了西哈努克親王寫的一首名爲送別的歌:

    “春風吹動了湖邊垂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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