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航欺身上去,眼眸微挑,狠戾地質問:“得了多少好處,能抵過這一條命”
冷峻的五官在眼前忽然放大,把亨利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辯解:“那位議員,不也看在我的面子上,最後放了他一馬”
“你的面子值幾分幾釐”秦牧身形挺拔,但江爾藍卻發現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抖了抖,冷聲反駁。
被陸子航奚落,和被手下馬仔嘲諷,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亨利頓覺面上無光,擡腿就想去踢不知何時站到了一步之遙外的秦牧,然而年輕人動作迅捷,反手捉住了茶几上的一杯水,往他面門潑去。
這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亨利反應不及,條件反射地頓了一下,那杯水就盡數潑上了他的眼鼻,幸好是冷水,若是滾燙的沸水,他這會兒已經毀容了。
蕭格又從背後使了把勁兒,把他朝後一拖,亨利踢出去那一腳就變得虛浮無力了,秦牧只微微側身就躲開了,甚至保持了瀟灑的身形。
亨利現在十分狼狽,冷水順着髮梢往下滴,表情沮喪,眼底滿是迷茫,看了看秦牧,又看了看陸子航,彷彿在問:爲什麼
秦牧疏朗地撣了撣衣角的灰,居高臨下瞥了他一眼,彷彿亨利纔是他的馬仔,倨傲地娓娓道來:“如果你的面子真那麼好用,用得着我往頭上敲七個啤酒瓶那位議員最後肯放過我,是因爲有人出面保了我。”
看亨利的表情,瞠目結舌,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那肯定不是他出面保下了秦牧。江爾藍略一思索,就知道是誰了。
亨利也不傻,很快就聯想了過來,但還有幾分不肯相信:“陸子航”
秦牧沒有回話,但那姿態已經給出了答案。
“陸子航,你丫膽子肥啊居然半年前就開始挖我的牆角了”
亨利喘着粗氣,把目光移向秦牧:”你這個撲街仔,另投他主,傳出去,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他從博彩業起家,與當地的一些社團都保持了良好關係,也算半個江湖中人。
陸子航揚眉淺笑,似乎就等着他向自己發難,視線直直地迎上去,朗聲質問:“秦牧是不是不講義氣的人,江湖中自有論斷,我有其他的事要問你。”
他已經連一年前的事都挖出來了,還有什麼把柄在手
亨利蹙眉疑惑的時候,陸子航已經沉靜開口了:“兩年前,你還經營着高利貸生意,莫洛道棚戶區一戶蘇姓人家借了五千塊,給患病的家主治病。說好了,三個月後還八千,但你的人垂涎蘇姓人家的女兒長得好,才過了一月有餘就去催。”
亨利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動有加快的跡象,做博彩業本就遊走在灰色地帶,順手開展高利貸生意也很正常。
況且,一筆五千塊的借貸生意,對亨利來說,無異於小菜一碟,壓根不會往他面前彙報,他真的不知道陸子航口中所說的這件事。
陸子航垂了眼瞼,似乎有些不忍心,最後還是秦牧接過了話頭,視線死死盯住鞋尖,生硬地講:“蘇家沒錢還,你的人就把那家漂亮的小女兒拉走了,當夜,就送到了你的牀上。”
亨利皺眉,很是認真地想了一想,但同他上牀的女人實在太多,絞盡腦汁也實在想不起秦牧口中那個“漂亮的蘇家小女兒”是誰。
同他上過牀的女人那麼多,他也沒過目不忘的記性啊
秦牧踱步上前,眼皮低垂,蓋住了那雙清冷的眸子,悄聲提醒:“蘇家小女兒性情剛烈,寧死不從,從你住的那層陽臺跳了下去。”
這麼一說,亨利就知道是誰了。
大約兩年前,的確有那麼一個女人,生的年紀輕輕,眉眼精緻,身段柔弱。誰知,她卻不怕死,不肯服侍他,寧肯跳了樓。
那可是二十六樓啊
當場死亡。
他覺得晦氣,當時就拂袖離場,把這事兒交給了手下得力的人收拾殘局。
有監控證明那女人是跳樓自殺,警方也沒找他麻煩,亨利再沒去過那間公寓,轉手賣掉了,這件事也就拋到了九霄雲外,掩埋在了記憶的塵埃裏。
若不是陸子航忽然提起,他真的快記不起來了。
可是那個蘇姓女人,與現在的境況有什麼關係
一剎那間,亨利的腦海裏閃過許多念頭,還沒等他想出個究竟,秦牧又緩緩向前逼近了一步:“蘇家小女兒的死訊傳回家,原本就生了重病的當家人一時急血攻心,不過片刻,就撒手人寰了。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只剩了一個柔弱婦人,面對前來挑釁滋事的地痞流氓,她爲了不被賣掉,索性服了農藥,追隨丈夫和女兒而去。”
饒是亨利,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氣。
也就是說,一夜之間,蘇家死絕了。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迷惑,既然蘇家已經沒人了,他們現在提起這茬又是什麼意思
探究的眼神不斷在兩人間逡巡,亨利甚至用餘光偷眼瞧了瞧坐在一旁閒適飲茶的陸老爺子,拿不準主意,遲疑地問:“蘇家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怎會突然擡出蘇家的家仇
陸子航沒有任他猜疑,坦白了當地講了:“你手底下的人,只知道蘇家有個漂亮小女兒,卻不知道蘇家還有個得力的兒子,在外地打拼,從小練了一身拳腳功夫。”
亨利靈光乍現,臉色陡然蒼白,額上不知何時淌下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又驚又疑地望向秦牧,哆嗦着毫無血色的脣:“你是”
秦牧擡眸,沉靜冷然的眸子掃過去,猶如一把剛開刃的利劍,銳氣盡顯。
他微啓薄脣,聲音無波無瀾,卻讓亨利失神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說:“我就是那個蘇家兒子,隨母姓。”
此時此刻,亨利心裏直罵:撲街啊哪有兒子隨母姓
當初重用秦牧時,他派人摸過秦牧的底細,查到他是嶺南地區一家拳館師傅的私生子,長到二十歲才認祖歸宗,怎會突然變成了粵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