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爾藍一眼瞄到了虎口處的薄繭,就知道他是個練家子,遠沒有看起來那麼柔弱。
似乎看穿了亨利的心思,秦牧的聲音清冷:“我知道你肯定會查我的身世,早就編排好了,名義上的那位父親就是從小教授我拳腳功夫的師傅,我常年住在他的拳館裏,編造一個私生子的身份,很好糊弄你派去調查的人。”
“你從一開始,你就打算好了接近我,爲你的家人報仇”亨利聲線微微顫抖,心頭生出一絲委屈,忍不住爲自己辯解,“但蘇家的事,與我無關,是我手底下的人辦事不利,就算那女人,也是她自己跳樓自殺的”
狹長的眉眼上挑,秦牧的眉宇間陡然騰起一股濃濃的殺氣,聲音很輕,卻充滿了狠戾的味道:“一門三口,動手的那幾個早就死透了,不過亨利大佬,你也得付出點代價。”
“代價什麼代價”
秦牧不語,扭頭看向陸子航。
“你瘋了你想報復我,這一年來你有無數次機會對我下手,爲什麼不動手,卻要和陸家勾結”亨利有幾分迷惑。
說完這一段仇怨,秦牧的肩膀耷拉下來,整個人都顯出一分疲累。
陸子航拋過去一包煙,他接住,熟稔地抖了一根出來,又伸手朝他要了個zippo打火機,老練地吞雲吐霧起來。
淡淡的煙霧在兩人間升騰,亨利再看不清秦牧的表情,只能聽見他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幽幽傳來:“當初,我帶了錢趕回家,卻發現家裏被五千塊逼得死絕了,你猜我心裏怎麼想”
“我想,蘇家再不能被錢這玩意兒逼迫。所以我不僅要你付出代價,還要代替你,坐上高位,接手榮華富貴。”
“你”亨利大爲震動,一時竟語塞,不知說什麼。
他這個得力屬下,居然擁有這麼精湛的演技,在他身邊潛伏了一年,不曾露出一點端倪。
片刻沉寂後,亨利不怒反笑:“好好我亨利手底下都是些猛人虎將,我倒要看看,哪怕我死了,你能不能接得住這筆榮華富貴”
“這就不勞亨利大佬費心了,有陸家撐他,別說你旗下四五家賭場,就是再加十家,也沒問題。”陸子航開口,這事兒就幾乎板上釘釘了。
對亨利的合作伙伴來說,換上一個有陸家撐腰的新人,反而更放心;
對他的手下人來說,只要有利可圖,是不是換了一個老闆,沒差
秦牧丟掉菸蒂,用鞋底狠狠碾碎,看着火星滅掉,心中騰起一陣暢快。他輕哼一聲,更何況,他壓根就沒打算繼續這種喫人的生意
亨利眼裏的光芒,如同秦牧碾掉的菸頭一般,熄滅了大半,但他還不肯認輸,固執地問:“那班兄弟呢”
他說的是秦牧藉口去捉江一諾帶走的大半手下,不見了他坐陣,又見秦牧跟陸家的人混在一起,那羣人不會這麼輕易善罷甘休的。
陸子航輕巧地撣了撣手指,眼皮甚至沒往擡一下:“想全身而退的,就給錢送走,想抵抗到底的,全被打趴捆起來了,還剩下小半,是秦牧的手下,正在幫忙維持秩序。”
“好,今天既然敗在你們手裏,我無話可說,想怎麼收拾我”他挑釁地望了望陸家爺孫。
陸老爺子慢條斯理地品了一口茶,微微搖頭,嘆道:“唉,可惜了我這副五十年前的茶餅,這班小子太不懂品茶了,竟這樣糟蹋了。”
汪老先生疏朗笑道:“他們年紀小,哪像你喝了好幾十年的茶,咂摸出了一番心得,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差。”
“我茶室裏還藏了一塊七十年前的茶餅,比這個更好,走吧,我這把老骨頭今日有興致,讓你開開眼界。”
汪老先生撫了撫鬍子,朗聲應了:“好啊,我也扮一回饕餮,嚐嚐這陳年老茶餅的滋味。”
老一輩裏,流行拼茶,除了看茶的品種、產地,更要看它的年份。
年份越久的茶餅,泡出來便越香,茶湯紅亮,茶味悠遠。
兩位老者一唱一和,竟不像是處理仇敵,更像是兩個老朋友在大街上喜相逢,然後相約去飲個下午茶,氣氛祥和怡然,與另一邊的劍拔弩張迥然不同。
話畢,陸老爺子果然起身,不疾不徐地揹着手走出了書房。
汪老先生緊跟其後,還向自家孫兒招了招手:“汪昱,你也來開開眼界,七十年曆史的茶餅,可不容易能喝上。”
汪昱拘謹地應了一聲“哦”,雙眼胡亂地在衆人臉上溜了一圈,然後一溜兒小跑跟在了自家爺爺身後。
不多時,書房裏重新安靜了下來。
“靠,這兩個老東西,真當是上茶樓咩我若是運氣好,這會兒他們已經在我面前跪地求饒了。”亨利自知逃不掉了,只不過嘴上放放厥詞。
“啪”一聲,陸子航出手迅疾,一巴掌抽上了他的嘴,打得他倒吸一口涼氣,閉了嘴。
“就算老天爺幫你,你也贏不了,我連老天爺一起收拾了”陸子航平靜地吐出一句話,但其中分量,亨利知道絕不是開玩笑。
老一輩撤場,其實是給陸子航信號,怎樣處置亨利,由他說了算。
亨利穩了穩心神,不服輸地看着他:“你想怎樣收拾我”
陸子航沒有看他,輕聲詢問江爾藍:“這傢伙作惡多端,想不想出口氣”
江爾藍搖搖頭,嘴角牽起一絲淺笑:“不了,我當觀衆就好。”
大約覺得讓女人動手的確不好,陸子航也沒有堅持,發話下去:“把他吊在山後的樹上,鞭打九百九十九下,掛個三天。”
“陸子航,你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你以爲這樣就能搞死我咩”亨利硒笑,顯然沒把懲罰放在眼裏。
“這點懲罰,不過是開胃小菜,讓你活動一下筋骨,真正的大菜你會喜歡的。”
亨利心裏“咯噔”了一下,聲音急促地追問:“你最後會把我怎樣殺了我咩”
陸子航緩緩搖頭:“青山精神病院將收治一名精神病人,爲他提供終生醫療服務。”
“那名病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