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最糾結的愛恨:長相思(全三冊) >第140章 道淒涼,與誰說(2)
    顓頊想起了豐隆臨死前在他耳畔的喃喃低語,只覺胸中憋悶難言,將酒狠狠地一口灌下,沒有否認小夭的話:“我的確曾經這麼想!”

    小夭說:“你們都只看到我救了璟,璟就賴上了我,可是實際上,是璟救了我。”

    顓頊愕然地看着小夭。

    小夭說:“離開玉山時,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之後碰到的那些事,我給你提過,卻從沒仔細講過,不是因爲我忘記了,而是那幾十年的日子只有屈辱痛苦,我根本難以啓齒。被九尾狐妖關在籠子裏打罵折磨時,被他逼着喫下難以想象的噁心東西時,我活得連畜生都不如,我恨所有能恨的人,恨他們拋棄了我,讓我經歷這噩夢般的一切。我是熬過來了,但心已經傷痕累累!我剛遇見璟時,他比最骯髒的乞丐都骯髒,本來只是一念間的隨手相救,並不在乎他的生死。可當我發現他身上的傷時,好似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突然萌生了強烈的渴望,渴望他活下去!似乎只要他能克服一切陰影,好好地活着,我就能看到自己痊癒的希望。我自己經歷過那一切,我很清楚,被那麼殘忍地折磨羞辱後,變得偏激、冷漠、多疑,很容易,想要依舊溫和善良、信任他人,卻非常非常難!但璟做到了!他讓我明白,不管別人怎麼對我們,我們都可以選擇讓自己的心依舊柔軟美好。哥哥,你覺得他處置篌時優柔寡斷,可你告訴我,如果有朝一日,我突然背叛了你、傷害了你,你能痛快地殺了我嗎?”

    顓頊斬釘截鐵地說:“你根本不可能背叛我,更不可能做傷害我的事!”

    “璟對篌何嘗不是這樣的信念呢?篌是璟信任敬愛的大哥,在篌做出那些事之前,璟就如你今日一樣,堅信篌不可能傷害他。我本來以爲,璟經歷了篌的背叛和傷害,無論如何都會變得冷漠多疑、心狠手辣一些,就如你和我的改變,但是他沒有!哥哥,難道你不覺得這是另外一種堅強嗎?看似和我們不同,但璟只是以自己選擇的方式去打敗他所遇見的苦難。”

    顓頊沉默不語,如果是以前,他縱然嘴裏不說,心裏也不會認同,但現在他不確信了人。一個對天下大勢分析得那麼精準的人,一個懂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人,難道會不明白如何去復仇嗎?

    小夭說:“璟清楚地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告訴他‘我不會付出,也不會相信’,他對我說‘他會先付出,他會先相信’,說這句話時,他已經爲我做了很多。說老實話,我雖然感動,也只是感動了一瞬,因爲我壓根兒不相信!在我看來,做得了一時,做不了一世!何況人心善變,今日真,不代表明日真!哥哥,你在經歷了那麼多事後,還能說出‘先付出、先相信’的話嗎?還願意去這麼做嗎?”

    顓頊嘴脣翕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話。

    小夭說:“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做不到!璟一直在努力接近我,但我從來沒有真正信任他,可以說,時時刻刻,我都做好了抽身而退的準備!雖然我從來沒說過,但我想璟一直都明白。哥哥,也許在你眼中,我什麼都好,可實際上,和這樣的我在一起,非常累!”

    顓頊淡淡地說:“他也許是爲你付出很多,可我看到的是,他爲了防風意映,把你傷到嘔血。”

    小夭嘆氣:“是啊!璟的確有做錯的地方,可我何嘗沒有錯呢?明明我可以和他一起處理好這事,可我偏偏什麼都不做,只是袖手旁觀地看着,等着璟向我證明。那時我還不懂,相戀可以只有一方的付出,相守卻一定要兩個人共同努力!我們犯了錯,所以我們承受懲罰。我們倆都是第一次去喜歡一個人,犯點錯很正常,只不過我們的錯被防風意映和塗山篌利用了而已。”

    顓頊一直不敢去深思豐隆臨死前說的話,可那些話一直縈繞在他心間,灼燒着他。此刻,壓抑在心中的所有情緒突然失控了,他不耐煩地說:“就算璟千好萬好,你對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不管怎麼樣,璟已經死了!”

    “砰”一聲,小夭竟然將手中的琉璃酒杯捏碎,碎片扎入了手掌。

    顓頊忙拉過她的手,一邊清理琉璃碎片,一邊歉疚地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本來是看你不高興,想陪你喝點酒,讓你高興一點,我卻……算了,不提了,不管你想說什麼,都慢慢說吧,我會仔細聽着!”顓頊低着頭,把碎琉璃一點點挑乾淨,挑完後,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才幫小夭上藥。其實,這不過是普通的傷口,顓頊卻慎重得像是小夭的手掌要斷了。

    小夭怔怔地看着顓頊,破碎的畫面在眼前閃過——

    左耳說:“雄獸只要看中同一只雌獸,也會決鬥,越是強壯的雄獸,決鬥越激烈。”

    鳳凰林內,顓頊將鳳凰花插到小夭鬢邊,問道:“如果我找到了她,是不是應該牢牢抓住,再不放開?”

    “當然!”小夭肯定地說:“一旦遇見,一定要牢牢抓住。”

    左耳說:“陛下和璟都看中了你,如果誰都不放棄,他們只能決鬥。”

    相柳笑笑,雲淡風輕地說:“塗山璟的死,看似是兄弟相爭,實際背後另有人要塗山璟死,如果沒有此人的安排,塗山篌根本不可能靠近塗山璟。”

    …………

    小夭的淚珠猶如斷線的珍珠,簌簌墜在顓頊手上,顓頊擡起頭,焦急地問:“怎麼了?很疼嗎?”

    小夭一言不發,只是落淚。

    顓頊急得問:“小夭,小夭,你究竟哪裏難受?我立即傳召鄞。”

    小夭問:“是你派人去清水鎮幫塗山篌嗎?”

    顓頊微微一僵,又立即恢復了正常,不過短短一瞬,如果不是他正好握着小夭的手,小夭根本感覺不到。顓頊說:“你爲什麼這麼問?”

    “我想知道真相。顓頊,是你派人去幫塗山篌嗎?”

    顓頊想否認,可是他的自尊驕傲不允許他否認,他沉默了半晌後,說道:“是我!”

    “竟然……是你!”小夭以爲她已經經歷了世間一切的痛苦,可沒想到原來世間至痛是最信任、最親近的人拿着刀活生生地挖出你的心肝,敲開你的骨頭,五臟六腑在痛,骨髓在痛,每一寸肌膚在痛,連每一次呼吸都在痛,以前的所有痛苦都不抵今日萬分之一,痛得她只想永墜黑暗,立即死去。小夭閉上了眼睛,甚至無法再看顓頊一眼:“滾出去!”

    “小夭!”顓頊緊緊地抓着小夭的手,可是,小夭的力氣大得驚人,使勁把手從他的掌中掙脫了出來,剛剛長好的傷口崩裂,鮮血染紅了他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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