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寒冰澈的母親,長卷發,脣色紅潤,膚白如脂,一看便是美人胚子。
而寒冰澈的父親看上去也很年輕,剪着那時候比較流行的半長劉海,雅痞笑着,眉目間竟是風流公子哥的味道。
這麼看來,寒冰澈的五官和性格應該遺傳了他父親。
寒冰澈的表情一直未變,肅穆冷沉,只是稍稍將顏洛詩往墓碑前拉了拉,半笑着,對着照片上的人說:“這是顏洛詩,顏於嶽的女兒,我應該恨的人,可是現在卻成了我的妻子,只能說造化弄人,該報的仇我都已經報了,後面想好好與她走完接下來的人生,無論你們同不同意,這是我的選擇,所以我帶她來見見你們。”
寒冰澈像是久行的旅人,終於放下滿身仇恨,願意牽着顏洛詩的手,停下來歇一歇。
可是他不知,仇恨復仇恨,不是他想停便能停。
顏洛詩端着那張清寡的臉,往墓碑前靠了一些,最終將目光定在寒冰澈父母的照片上。
她曾看過瘦骨嶙峋的男人給她看的證據,證明了她父親顏於嶽當年確實是有負於寒家,對寒冰澈父母的死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這一點顏洛詩必須承認,錯便是錯了,顏於嶽當年間接害死了寒冰澈的父母,一輩子都抹殺不盡。
再想想,當時寒冰澈還很年輕,卻已經父母雙亡,成了孤兒,可想而知後面的日子他是如何獨自撐過來的,所以在這一點上,顏家確實虧欠,且永遠都償不清。
但是宿怨仇恨,他又何嘗沒有錯?
顏洛詩又轉眼看了看身旁的這個男人,側臉蕭漠,氣質絕冷,曾奪走了她所有的東西,改寫了她的命運,讓她痛不欲生,卻也曾與她在牀上抵死纏綿過,進入過她的身體,也曾盤踞在她的心臟裏,肌.膚紋理和生命中都刻下了他的痕跡,甚至腹中又懷了他的孩子……
顏洛詩不由將手蓋在隆起的小腹上,子宮裏躺着的那團血肉,是墓中人的親孫子。
明明該相互憎恨的人,卻莫名纏繞出這麼嫡親的關係。
真諷刺啊,顏洛詩冷笑着,對着墓碑鞠了一個躬,臉上表情淡然,心中卻是另一種陰冷。
生亦生,死亦死。
寒家父母欠下的,寒冰澈已經報復過,可寒冰澈欠顏洛詩的,她還沒有討回來!
只可謂代代糾纏,命裏像是進了一個可怕的輪迴裏。
賬目不清,到底是誰欠誰多一些,誰又傷誰痛一點?誰願意先說抱歉,誰又願意先放下仇恨過完餘下的人生?
山裏的陰風吹過來,捲起草木一片搖曳。
如果逝去的人在天之靈,是否會爲墓碑前這一對人惋惜。
愛,恨,錯!
殺戮,報復,以爲讓對方痛,自己便會得到解脫,可惜恨易消,情難解!
顏洛詩陪着寒冰澈在碑前站了一會兒,他抽掉了一支菸,最終回過身將顏洛詩的手指緊緊捏在
摩挲一下,笑出來。
“走吧,下山去。”
來時的臺階又重複了一遍,只是寒冰澈的臉色不似剛纔那般蕭冷了,脣角鬆懈,微微上揚,像是背了二十多年的包袱一朝卸掉了。
顏洛詩一路無話,乖乖被他牽着手,跟在他身後下山去。
*
很快九月份過去。
顏洛詩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開始着手準備待產的醫院和東西,抽時間偶爾出去逛個街,別墅裏開始多出一些嬰兒用的物品,比如小衣服,小奶瓶,玩具,嬰兒牀…
顏洛詩特意叫吳媽單獨收拾出一間臥室,佈置成嬰兒房,有時候沒事她便會坐在嬰兒房裏面,地上鋪着柔軟的卡通毯子,搖籃和小牀都已經佈置好,頂上掛着許多毛茸茸的小玩具。
寒冰澈有天在書房工作完,已經很晚,準備洗澡睡覺,開門卻見嬰兒房的燈還亮着。
走過去,發現顏洛詩就坐在毯子上面,身上穿了一件白色棉裙,旁邊是嬰兒牀和小搖籃,而她正坐在那裏裝一隻小木馬。
安裝倒不是很難,鏈接部位的卡扣都是現成的,只需要旋幾個小螺絲,只是她肚子實在太大了,頭悶一會兒便扶住後腰直起來歇一歇,很不容易的樣子,但她臉上的表情卻很滿足愜意,頭頂粉色的燈光照下來,黑亮的頭髮順着纖細頸脖掛下去…
那一個瞬間寒冰澈覺得顏洛詩美得令人不捨得呼吸,彷彿周身都散發着淡淡溫溫的香氣,就連歲月也不慌不忙起來,只因爲有她參與他的餘生日子。
“老婆……”寒冰澈走過去,拿走她手裏的螺絲刀,將她擁入懷中:“我來吧。”
顏洛詩依在他懷裏,看着他將那隻旋轉小木馬安裝好,彷彿看到了他們的孩子,出生後在玩旋轉木馬的情景。
如果那時候他們一家三口還能夠在一起,那應該是相當幸福的。
不過應該等不到孩子長大,她跟寒冰澈之間就會有個了結了。
*
隨着顏洛詩的肚子越來越大,她已經不再去公司了,安心待在別墅裏準備待產。
這棟別墅在西郊的御泉灣附近周邊環境好,開窗便能看到整片湖泊,遠離城區的污染和嘈雜,比較適宜寶寶和產婦療養。
除此之外寒冰澈又安排了園藝公司的人過來把整個後花園全部翻土重新種綠植,知道顏洛詩喜歡白茶花,特意闢了一大塊地出來種了花苗進去……
茶花的花期較長,從10月份到翌年5月份都會開放,但盛花期通常在1至3月份。
“等寶寶出生,這些茶花應該都已經開了…”寒冰澈摟着顏洛詩站在那片花苗前面,對未來似乎滿是期許!
或許在乎一個人便是這樣,想給她最好的東西,想給她最美的日子,而自己也會在這些“給予”中體會到幸福和甜蜜。
顏洛詩待在家裏,無聊的時候會找些事情來打發時間,比如學習如何裁剪衣服,寶寶很多小衣服也都是她親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