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愛你是最好的時光1 >第11章
    他抱着她衝進急救中心的時候,手都還在發抖。她軟軟的髮絲拂在他臉上,他慌亂地數着脈搏,本來是做得再熟練不過的動作,可是總是一次次被自己打斷,每每數到十幾次,就永遠慌亂地數錯了,記不得自己數到了多少,只得重新開始。等急救中心的同事圍過來,他才被動地站住不動。

    他知道自己無法控制情緒,所以從觀察室出來之後,連安排好的手術都找了個藉口,臨時讓給同事去做。他冷汗涔涔地坐在值班室裏,直到電話響起來。

    聶宇晟你還不如死掉。

    他冷漠地聽着電話裏她的聲音,她提出的要求。她根本不是要求而是勒索。

    是的,聶宇晟的過去,當然值五萬,也值十萬。

    他只是沒想到她竟然做得出來,她竟然開得了這個口。

    不過這樣也好,他看着玻璃裏的反光,自己的嘴角竟然是帶着一抹譏諷似的笑意。這個女人本來就是這種人,七年前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她沒有底線就讓她沒有底線好了,反正哪怕是勒索,她也只能勒索自己這最後一次。

    聶宇晟你可以徹徹底底地,死心了。

    他蹲下來,在一地的碎片裏頭,找到那張SIM卡。明天,他就去換個新手機。

    他把SIM卡隨手裝進名片夾裏,然後走回值班室,打開自己辦公桌的抽屜,拿出錢包,抽出幾張粉紅色的鈔票,然後搭電梯下樓。

    談靜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直到聶宇晟把那張收費單據遞給她,她才擡頭看了他一眼。

    他的臉上仍舊沒有任何表情,如果說之前他的目光還偶爾流露出憎恨,現在,他連憎恨都懶得再給她了。這個男人跟自己的一切都已經完了,她毀得十分徹底,七年前一次,今天再一次。

    連仇人都沒得做,她垂下眼簾,這樣也好。

    她並沒有道謝,接過收款單,然後進屋去交給護士,就轉身走人。沒想到聶宇晟在走廊盡頭等她,他似乎算準了她不會再進電梯,而是會走安全通道。

    他說:“時間,地點。”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問給錢的時間和地點。她說:“我急着用錢,明天上午十點,就在醫院對面的那個咖啡廳。”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談靜是走回去的,本來搭公交搭了幾站路,後來公交到了,她本來應該換乘,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沿着公交站,就朝前走了。一直走到了家,才發現自己走了好幾站路。

    她背的包包帶子已經被她的手心攥得潮乎乎的,家裏沒有開燈,黑黢黢的,不過這樣也好。她坐在破舊的沙發裏,不願意站起來。還是保持着剛剛回家的那個姿勢,攥着揹包的帶子,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應該把東西收拾一下,她答應給他的那些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些他寫的信,他送她的一些零碎玩意兒,還有他們倆的合影。

    她知道自己不要臉到了極點,可是她實在是太累了,生活將她逼得太苦太苦,就像一條繩索勒在她的脖子上,讓她透不過氣來。當快要窒息快要沒頂的時候,她抓住任何東西,都想透一口氣。哪怕這口氣是如此地怨毒如此地不應該。

    她憑什麼向聶宇晟要錢?可是他果然答應給,因爲她算準了以他的性格和自尊,他會用錢打發她,因爲這樣的話,從此他連恨都不會再恨她了。

    談靜,談靜,她輕輕地,無聲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你這麼做,是爲什麼呢?是怕自己仍舊抱着癡心妄想嗎?是怕自己會忍不住再次陷入那樣溫柔可怕的陷阱嗎?是怕自己會在真正絕望的時候,忍不住會伸出手去妄想抓住他嗎?

    不用再做夢了,這樣也好。

    她把自己蜷縮起來,在沙發上,蜷成小小的孩子的樣子,就像回到母親的懷抱。這七年來,她無時無刻不是處於一種精疲力竭的狀態,生活的重擔讓她不堪重負,很多次她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可是爲了孩子,她一直咬牙堅忍着。

    她對自己太苛刻了,其實她也知道,所以今天在空無一人的時候,在孩子和孫志軍都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終於讓自己虛弱又脆弱地蜷縮起來。這世界上並沒有童話,沒有王子會騎着白馬來救她,這世界上什麼都沒有,只有她自己,她會讓自己可憐自己一小會兒,可是也僅止於這一會兒了。明天她要去拿錢,明天她要上班,明天她要想辦法把孫志軍從派出所贖出來,明天她還要給平平治病。

    她就那樣蜷在破舊的沙發裏,慢慢地睡着了。

    所有夜班的醫生早上必須要查房,查完房辦好交接,就可以回去睡覺了。聶宇晟並沒有回家,他直接去了銀行,再返回醫院對面的咖啡店。

    談靜比他到得早,她眼睛裏都是細細的血絲,在夏日清澈的陽光中,更顯得容顏憔悴。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紋,乍一看,比她實際的年齡要大上好幾歲的樣子。

    聶宇晟的目光她並沒有閃避,他很仔細地打量她,似乎從來就不認識她一樣。或許,他是真的不應該認識她。最後,他掏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說:“錢在這裏,一共兩萬九千六百四十一。我只給三萬,扣掉昨天替你付的醫藥費,就只這麼多。”

    談靜並不搭腔,她把一隻盒子交給他。

    聶宇晟打開,仔細地翻看了一番,

    自己所有的信件,還有送她的一些零碎東西,都在裏面。不過合影的相框明顯摔過,鏡片已經沒有了,相框邊緣也裂了一道縫隙。

    “胸針呢?”他擡起頭來問她。

    “我賣了。”她坦然地說,“那個胸針鑲有鑽石,值幾千塊錢,所以我賣了,錢也已經花了。”

    他點了點頭,說:“很好。”

    也不知道是說她賣得好,還是說她這樣解釋得很好。

    她沒有爭辯,只是伸出手,想接過他手裏的那個裝錢的紙袋。

    “不點一點?”他嘴角上翹,又露出那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也不嫌少?昨天你可是跟我開口要五萬。”

    “你不願意給就算了。”談靜抓着包帶站起來。聶宇晟卻叫住她:“等一等。”

    她以爲他還有什麼話要說,誰知道他手一揚,袋子裏的錢就像一場雨,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隔着漫天飛舞的紙幣,她的視線一片模糊。他就站在她的對面,就像當年,他踏着落花向她走過來,可是如今他們何止隔着整個世界。她再也沒有力氣,對他伸出手去。

    他甚至對她笑了笑:“你慢慢撿,別少撿一張!”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