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三生三世枕上書(全集) >第33章 梵音谷(12)
    冰樁上來去自如的話,三天後差不多可以開始提劍習劍道劍術了。”又看了她一陣,“禁了你的仙術還能立在上頭這麼久,資質不錯。”

    鳳九強撐着身子不敢動,沒骨氣地聲音打戰:“我,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沒了法術相依我恐高,哇——帝君救命——”

    話方脫口,腳下一滑,卻沒有想象中墜地的疼痛。鳳九眨巴着眼睛望向接住自己的東華,半晌,道:“喂,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弄上去,想着我會掉下來,然後趁機佔我的便宜?”

    帝君的手仍然握在她的腰間,聞言一愣,道:“你在說夢話嗎?”

    鳳九垂着眼理直氣壯道:“那你怎麼還抱着我?看,你的手還搭在我的腰上。”

    帝君果然認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瞭然道:“這麼說,你站得穩了?”不及她回神已然從容抽手,原本鳳九仰靠在他的身上就沒什麼支力,隨他放手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幸而林中的空地積滿了白雪,栽下去並不怎麼疼痛。鳳九咬着牙從地上爬起來,仰頭碰到東華裝模作樣遞過來扶她的右手。帝君向來無波無瀾的眼神中暗藏戲謔之意,鳳九很是火大,別開臉哼了一聲,推開他自己爬起來,抖着身上的碎雪憤憤道:“同你開個玩笑,至於這樣小氣嗎?”又想起什麼似的繼續憤憤道,“其實你就是在耍我,怎麼可能一天內閉着眼睛在那種冰陣上來去自如。有絕招卻不願意教給我,太小氣,幸好你從不收徒,做你的徒弟料想也就是被你橫着耍豎着耍罷了,仙壽耍折一半也學不了什麼。”

    她搖頭晃腦地說得高興,帶得鬢邊本就插得不大穩當的白簪花搖搖欲墜,待最後一個字落地,簪花終不負衆望地飛離髮梢,被等待良久的東華伸手險險撈住。帝君垂眼瞧了會兒手中絲絹攢成的簪花,目中露出回憶神色道:“我聽說,年輕時遇到一個能耍人的師傅,其實是一件終身受益的事。”

    鳳九無言地道:“你不要以爲我沒有讀過書,書上明明說的是嚴厲的師傅,不是能耍人的師傅。”

    帝君面上浮出一絲驚訝道:“哦,原來是這麼說的?我忘了,不過都差不多吧。”近兩步將簪花端正地別在她的鬢邊,一邊端詳一邊漫不經心道,“你既然想要頻婆果,照我說的做自然沒有錯。雖然這種賽作個假讓你勝出並不難,但不巧這一回他們請我評審,你覺得我像是個容得下他人作假的人嗎?”

    這種話從帝君口裏說出實在稀奇,鳳九伸手合上掉了一半的下巴:“此種事情你從前做得不要太多……”

    帝君對她鬢邊的那枝簪花似乎並不特別滿意,取下來覆手變做一朵水粉色,邊重插入她發中邊道:“那麼就當做我最近爲人突然恭謹了吧。”

    雖然東華這麼說,但鳳九腦子略一轉,亦明白過來,他如此循序漸進教導她,其實是萬無一失的正道。她身份殊異,傳說決賽時比翼鳥的女君亦將蒞會,若是作假被瞧出來,再牽連上自己的身世,小事亦可化大,勢必使青丘和梵音谷的樑子再結深一層。帝君沒有耍她,帝君此舉考慮得很周全,她心中略暢意。

    但,帝君沒有明說,她也不好如此善解人意,掩飾地摸了摸鬢邊重新插好的簪花,咳了一聲道:“這麼說還要多謝你,承蒙你看得起我,肯這麼下力氣來折騰栽培我。”話罷驚覺既然悟出東華的初衷,這句話委實有點兒不知好歹,正慚愧地想補救一兩句,帝君已謙謹且從容地回道:“不客氣,不過是一向難得遇到資質愚駑到你這個程度的,想挑戰一下罷了。”鳳九無言地收回方纔胸中飄蕩的一點點愧疚,惡聲惡氣道:“我不信我的資質比知鶴更加駑鈍,你還不是照樣教了她!”

    她氣極的模樣似乎頗讓東華感到有趣,欣賞了好一會兒,才道:“知鶴?很多年前,我的確因任務在身教過她一陣,不過她的師傅不是我,跟着我學不下去後,拜了鬥姆元君爲師。”又道,“這個事情,你很在意嗎?”

    鳳九被任務在身四個字吸引了全副注意力,後頭他說的什麼全沒聽進去,也忘了此時是在生氣,下意識將四字重複了一次:“任務在身?”方纔雪風一刮,眼中竟蒙着一層薄薄的霧氣。

    東華怔了一怔,良久,回道:“我小時候無父無母,剛化生時靈氣微弱,差點兒被虎狼分食。知鶴的雙親看我可憐,將我領回去撫養,對我有施飯之恩。他們九萬年前臨羽化時才生下知鶴,將她託給我照顧,我自然要照顧。教了她大約……”估摸年過久遠實在不容易想起,淡淡道,“不過她跟着我似乎沒有學到什麼,聽重霖說,是以爲有我在就什麼都不用學。”東華近年來雖然看上去一副不思進取的樣子,但皆是因爲沒有再進取的空間,遠古至今,他本人一向不喜不思進取之人這一點一直挺有名,從這番話中聽出,對知鶴的不以爲意也是意料中的事。

    但,鳳九自問也不是個什麼進取之人,聽聞這番話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傷,啞了啞道:“其實,如果我是知鶴,我也會覺得有你在,什麼都不用學。”

    遙遠處杏花揚起,隨着雪風三兩瓣竟拂到鳳九的頭頂。她擡手遮住被風吹亂的額發,恍然聽見東華的聲音緩緩道:“你嘛,你不一樣,小白。”鳳九訝然擡頭,目光正同帝君在半空中相會。帝君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聊了這麼久有些口渴,我去泡茶,你先練着。”鳳九:“……”東華:“你要一杯嗎?”鳳九:“……”

    禁中第一日,日光浮薄,略有小風,鳳九沿着雪樁子來回數百趟,初始心中憂懼不已,掉了兩次發現落地根本不痛,漸放寬心。一日統共摔下去十七八次,腿腳擦破三塊皮,額頭碰出兩個包。古語有云,嚴師出高徒。雖然薄薄掛了幾處彩,但果然如東華所言,日落西山時,她一個恐高之人竟已能在雪樁上來去自如。東華沏了一壺茶坐在雪林外頭,自己跟自己下了一天的棋。

    第二日天色比前一日好,雪風也颳得淺些。帝君果然依言,拆了匹指寬的白綾將她雙眼覆結實,把她扔在雪林中,依照記憶中雪陣的排列來練習步法。

    她跌跌撞撞地練到一半,突然感到一陣地動山搖,以爲是東華臨時增設的考驗,慌忙中伸手扒住一個東西將身子停穩妥。未料及身後一根雪柱突然斷裂,扒住的這個東西反攬了她往一旁帶過,驚亂中腳不知在何處一蹬跌倒在地,嘴脣碰到一個柔軟的物事。

    她試着咬了一口,伸手不見五指中聽見帝君一聲悶哼。她一個激靈,趕緊扒開縛眼的白綾,入眼的竟是帝君近在咫尺的臉,下脣上赫然一排牙印。鳳九的臉刷地一白,又一紅。

    半空中,連三殿下打着扇子笑吟吟道:“阿離吵着要找他姐姐,我瞧你們這一處布着結界,只好強行將它打開,多有打擾,得罪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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