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以爲我是那麼小氣的人計較着這幾口飯”王氏看見許氏這樣，越發得理不饒人起來。
“媽，就是一頓飯啊，我在家裏這些年，卯足了勁兒幹活，還就抵不過一頓飯嗎”許氏顯然也是沒了辦法，她平時很少說這些話，現在是被逼得沒辦法了。
宋氏在旁邊搭了句腔，“是啊，媽，老四媳婦這麼多年，在家裏任勞任怨做了不少活計，也算是家裏的大功臣啊，媽，你就別跟她生氣了，不然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不說這些話還好，越說王氏越來氣，她見有人爲許氏幫腔，只狠狠地瞪了許氏一眼，“咋了她是大功臣，那我這個老婆子算是家裏好喫懶做的那個了”
許氏百口莫辯，臉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媽，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就是想給音兒要頓飯喫，我”
王氏的語氣毫無緩和，厲聲罵道：“要頓飯喫你怎麼好意思開這個口這些年，你一直在老陳家待着，活像只光喫飯不下蛋的母雞，害得我家老四一戶斷子絕孫，又克的他自己瘸了腿，還帶着三個賠錢貨在老陳家混喫混喝，你還有臉在這裏說什麼自己卯足勁兒幹活，也就我心善，咱們老陳家還收留你，你看看你這貨色，換別的人家，早把你一掃把趕出去了。”
這是王氏對許氏的殺手鐗，因爲許氏嫁過來，這麼多年來一直沒生出兒子，在王氏看來，無論她做再多的活計，這個媳婦仍舊是不中用的，她不光是這樣想的，還曾不止一次在陳方忠面前提出來過要讓他跟許氏離婚，另外再找媳婦，被陳老爺子攔住了，說老陳家打從祖宗那輩開始就沒有離婚這個說法，再加上陳方忠自己也一直不肯鬆口，這事兒也就沒成。
王氏往常礙着陳老爺子的面子，雖不好再提，平日裏只有在訓斥人的時候時不時地拿出來，多是爲了指桑罵槐地讓許氏心裏膈應。
今天王氏也是一時氣急了，又將這個話重新提了出來。
不下蛋的母雞，這話正戳中的是許氏多年的心病。她這麼多年在老陳家辛辛苦苦幹活，就是因爲自己沒生出兒子，在老陳家一直沒啥底氣，這纔不言不語，一直埋頭苦幹，希望能得到王氏的一絲寬容和體諒，誰曾想能得到這樣的一句話，又是在兄弟媳婦面前，頓時覺得更加羞辱，只捂了臉，哭着低頭跑了出去。
“媽。”陳音兒心裏一急，怕許氏想不開，就忙追了出去。
陳方忠不知道聽了誰的話，拄着柺子一瘸一拐的進了門，正好瞧見這一幕，心裏着急，也想立刻轉身追出去。
王氏見了，就猛地咳嗽了一聲。
陳方忠的柺子就像被釘子釘住了似地，就不動地方了。
王氏拉着臉，語氣也不好，“方忠，你不好好在屋子裏歇着，咋突然就出來了”
王氏就冷哼了一聲。
“是出來看看還是以爲我在欺負你媳婦兒也不知道是哪個多嘴多舌的小蹄子去告得狀，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打着什麼算盤兒，我可告訴你，這屋子裏現在還是我當家，你們一大家子人喫我的穿我的，你那媳婦還得孝順我，我的訓斥她再不情願也得忍着。”
陳方忠漲紅了臉，急急忙爲自己辯解，“媽，我不是那意思，我今天來，是有件事兒要跟你商量下的”
院子裏，陳音兒好不容易追上了許氏，就和聞聲趕來的三伯媽吳氏一起，把她扶進房裏。
“四嫂，咱們這些年都這樣過來了，他奶那個嘴多不饒人，別人不曉得，你還不知道可千萬別往心裏去，放寬了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別往窄裏想。你還有音兒她們姐妹呢，小丫頭長大了，咱們日子也就舒坦了，她四叔也是個知疼知熱的人，我剛纔還看見他拄着柺子進屋子呢，看着倒像是要爲你說話去的。”吳氏在許氏旁邊坐下，輕言細語勸道。
許氏抹了一把淚，“三嫂，你說的也是，她奶這性子，要不是她爸還能貼點心，我真覺得這日子沒盼頭了。”
陳音兒在旁邊聽着，心裏說不出是啥滋味兒，眼下她媽許氏一心向着陳方忠，凡事把他當做頂臺柱，不知道再過一段日子，知道了真相該有多難過。
她有些聽不下去了，轉身出了屋子，就在屋門口見着滿臉焦急，跟沒頭蒼蠅一樣到處轉悠的陳娟兒，“娟子，你不進去竈房喫飯，咋在這兒待着呢”
陳娟兒一擡頭，見到是陳音兒在說話，頓時鬆了口氣，急急忙道：“姐，我剛纔聽見奶罵媽，一時急得不行，沒忍住就進屋子告訴爸了。”
陳音兒想到剛剛陳方忠急急忙趕進去的模樣，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陳娟兒去報了信。
“姐，我剛纔真是嚇壞了，我從沒聽過奶用那些話罵媽，我這回是不是做錯事兒了”陳娟兒面色忐忑，似乎依舊有些心有餘悸，“我瞧着剛纔，奶好像更生氣了，還把大伯跟大伯媽一起趕了出來，只跟咱爸單獨呆在屋子裏，指不定是想怎麼訓斥咱爸呢。”
“沒有，你今天做的好。”陳音兒道，爲了表示安慰，她拍了拍陳娟兒的肩頭。
陳娟兒滿臉愧疚，“可是姐，現在奶那麼罵爸，都是因爲我。”
“這是沒辦法的事。”陳音兒就勸她，“奶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氣頭上來了，連我爺都怵她，我爸是她兒子，自然也要受罪的。”
“音兒，給你媽打盆洗臉水來。”吳氏在裏屋道。
“哎。”陳音兒就答應了一聲，又吩咐陳娟兒去給許氏打水，自己直接去了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