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平常愛開二手越野出入的姜哥今天突然轉了性,想起車庫裏這輛寶馬七。
年前纔到的這輛新車說是正經場合用的,牌還沒掛上,劉大磊也才試過兩次手而已。今天開出來居然是爲了接個不認識的女的,劉大磊恨恨地想,我嫂子還沒過回癮呢。
姜尚堯顯然看見他驚愕的表情,搶先警告:“等會你少說話。”
劉大磊吞吞口水,還沒反應過來,姜尚堯又瞪他:“下去開車門啊?”
真草蛋,活了二十多年就服侍過倆女人,一老孃一嫂子。劉大磊忍氣吞聲下去,搶先一步開了後座門,說:“小姐,請。”
他特意加重了“小姐”兩字的語氣,哪知那女人連掃也不掃他一眼,衝姜哥媚笑一下,直接坐進去了。上車時裙角微翻,露出半截穿着黑色羊毛襪的渾圓大腿,也不知是存心呢還是故意呢。
男人都他媽不是東西,有錢就變壞!劉大磊學着他老孃的語氣暗自啐了口,心想再多幾個騷娘們,老子不幹這司機活兒了,天天蹲礦上去。
“去哪兒喫飯?”他聽姜哥問。“你是地主,聽你的。”
“突然想喫西餐了,去國貿吧。圓頂也不錯,就是太吵。”
這騷娘倒挺會挑地方。在原州混了不短時間的劉大磊想,一頓飯錢趕上我嫂子一個月工資了。
送了他們到國貿,眼睜睜看着那一對走進去,劉大磊掏出手機,撥了嫂子的號碼出來,心中突覺不妥,當即按掉,接着打給老凌:“真是要命,老凌,姜哥大過年的上來原州,結果挎了個妖精進酒店了。你說我會在這等到他們喫完飯呢,還是會一口氣等到明天早上?”
翟智從洗手間款款走回來時,姜尚堯心中也想到妖精這個詞。雖則外貌端莊,但是翟智可以說是他見過的最會操縱人心的女人。
如果她願意,可以和你愜意暢談人世風月,比如剛纔;如果有必要,她也不憚於拿捏對方軟肋爭據制高點,譬如上一次。
姜尚堯想起初二給德叔拜年時,德叔說過的那段話“翟同喜十多年前由中紀委外放來原州,最初曾受到不少排擠,但是任內工作不過不失,算是有名的不倒翁。新書記還是省長時,他第一個站好隊,後來也因此由副轉正。能忍善斷,可見是個人物。石頭,據說他在新書記前很能講得上話,所以他女兒那裏,可以走好這條路就別輕易放棄。出來做事講究個人面,對你將來有好處的。”
看來是家傳身教了,姜尚堯腹誹不已。
若說翟智別無所求,他纔不信這個女人會在他身上浪費時間;若說她有所圖謀,姜尚堯衡量自身優勢,無非也就是礦山股份而已,只要籌碼能讓他滿意,送出些許股份倒也無妨。可是和女人打交道畢竟與男人不同,男人的話酒桌上喝個七分醉,拍拍胸脯八成能定下;女人心思本就難揣摩,更兼她太極高手,一味地與他兜圈子。姜尚堯在牢裏煎熬了幾年,養氣功夫練得有些火候了,虛應着,聊作磨練耐性。不過想起二貨的眼神,他總無由的有些煩躁。
“我介紹得還不錯吧?整個原州說到西餐,估計也沒哪家正宗過這裏了。”
她自負的語氣讓姜尚堯很是無語。裝得跟真的似的,明知道他出身,更瞭解他入獄經歷,偏還擺出世家菁英的做派,彷彿剛纔完全沒注意到他刀叉用不利索。
姜尚堯笑意頓時凝固,雖說已經習慣了她難捉摸的性子,仍不由楞了下,最後莞爾說,“你這人,叫人怎麼說你好呢?”
“是想說我太矛盾吧。剛照應了大家體面,接着又不管不顧地戳破謊言。老毛病了,就是控制不住,總想看所有人笑話。”
他坦誠點頭,“確實。這心理,挺奇怪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是什麼意思?”她含笑注視他,手指在咖啡杯上打着轉,“對我感興趣了?”
姜尚堯坐近了些,若有所思地回視她眼睛。目光深沉,英俊的臉孔在昏暗燈光下更添男性魅力。
沉默蔓延。翟智突然意識到自己靴尖正探向他小腿,不禁肩膀一緊,手指也停了下來。
看她舔了舔下脣,他坐回去,短暫一笑,說:“翟醫生,我知道自己斤兩。上次送你回家,你那話是怎麼說的?最愛嘲諷世俗。我可沒那資格也沒那願望成爲別人的笑話。”
翟智突起怒氣,瞪視他兩秒,接着噘起嘴,居然有幾分孩子氣,“你這人真沒勁。既然打算用美色誘惑我,幹嘛不堅持到底?不帶你這樣半路逃跑的。”
姜尚堯哭笑不得。
“忽悠了我一晚上,不就是爲了電話裏說的事。怎麼,喫你一頓飯,吊了吊你胃口就徹底沒耐性了?”翟智瞟他一眼,自得地笑,“說到你心坎上去了吧?”
他睨視她片刻,突起疑惑:“如果是事實,你不會生氣?”
“當然會。”她眼神幽怨,“不過人呢,能被人利用說明他有利用的價值。人能利用我,我能利用人。說到底就是利益交換,看明白交換的是什麼,值不值就行了。”
姜尚堯暗自點頭,想來家傳身教那句話倒是真沒用錯,如果不是耳濡目染地接受利弊關係的分析,並將此爲立身守則,又怎麼可能這般的坦蕩。她和慶娣倒都是很純粹的人。一個純粹的利己,一個純粹的無私。
“你想起誰了?”翟智目光如炬,沒忽略他眼中剎那的柔情。
他沉吟片刻,說:“一個女孩子。”
“經常寫信給你那個?”見他貫來平靜自制的臉上晃過一絲詫異,她笑起來,笑得胸有成竹,“又不是什麼新聞。有好幾封信被三監區的管教借給二監區,大會上讀過呢。據說那可是溫暖犯人心,勸導早點回頭是岸的範本。怎麼,是你女朋友?”
姜尚堯凝視她臉上微妙的笑意,心中突涌一陣厭煩,甚或有些厭惡此時莫名其妙坐在這個無論燈光還是座位無不充滿曖昧氣息的地方,虛與委蛇的自己。他皺皺眉頭,直接問:“開門見山地說吧,你想要什麼?你又能給我什麼?”
翟智抿緊嘴,打量陡然失去耐性的他,一晚上的好心情也隨之消褪,孩子氣地反問:“你又能給我什麼?”
“礦山股份。今年中能達到年產一百二十萬噸,你要多少自己開價。我手上有九成,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