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何歡(全集) >第102章
    看似簡單的離婚程序,被黑子一語成讖。

    俗話說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又有一說叫丘八也怕潑婦。老梁果然很是無語,“和他們打商量是客氣,一家子不識好歹的,腦子都進水了。明擺着沒道理的事,橫豎就那一句話,先把存摺裏的錢轉給她兒子,不然想順當離婚出他向家家門,沒那麼容易。”

    慶娣隨梁隊一起去了向家,向雷他媽一口咬死不給錢不離婚,費盡口舌徒勞無果的情況下,她當機立斷帶妹妹去了銀行掛失存摺。

    就這樣媽媽還勸愛娣不要離,他們家哪是娶媳婦,根本是想娶個免費勞力。既要會生兒子,還要幹活賣命只管三餐溫飽。

    愛娣苦笑,說:“不想打官司看來還是躲不過去。”

    “民事官司而已,別被黑子嚇着了。”姜尚堯安慰說,“有個好律師絕對頂事。”

    嚴華康律師近年事業發展蒸蒸日上,事務所由老街的爛屋檐底搬到新區的商業大樓裏,規模擴充了數倍。

    十年人生,白駒過隙,見面後慶娣與他無限感慨。

    “那時個頭差不多有我高,說起話來有條有理的。後來不經意看見桌子底下藏着的手扭在一起,才知道原來還是個小姑娘,充大人呢。”嚴律師與慶娣會心一笑,再開口語聲悵惘,“那時我執業不久,頭一次接大案子,心裏也發慌。特別同行的目光望來,像在說不掂量掂量自己本事,逞能呢?我私下裏憋足一口氣要爭個公道,但可惜了,最後結果還是不盡如人意。”

    “嚴律師,你已經盡力了,我們很感激。”慶娣放下筷子,看一眼身旁微笑不語的姜尚堯,誠摯地說。

    與記憶中她骨立錚錚,眉宇間英氣逼人的形象相比,水晶燈下,慶娣膚色瑩白,明眸溢彩,笑容溫柔可親,像一顆沙礫終於磨礪出珠光。

    嚴華康注視她許久,恍惚間,仿若看見老街的陋室前,一高一矮兩個倩影頹喪地並肩離開。

    斯人已逝,往事無謂再提。

    他問起愛娣的情況,關於財產分割,愛娣只有簡單的要求:“只求公平合理。當初結婚時沒有禮金也沒有嫁妝,這兩年多共同經營兩個攤位,他主外我主內,一樣付出勞動。攢下的錢年前被他姐姐借去,現在只歸還了一半。這一半連我近期問朋友同學借的,都在我這裏。我只要這部分就行。”

    “男方姐姐借錢時有沒有憑證依據?”

    “沒有。”愛娣最怕的也是這個,真若走訴訟離婚程序,她相信向雷的姐姐一定會矢口否認。

    “但是,銀行有存取款記錄,是直接打到他姐姐賬上的。”

    嚴華康淡然一笑,“那就行。”

    以嚴華康律師目前在聞山的名氣,如果不是因爲與慶娣多年的淵源,這種小離婚案極少親自受理。既然有他出馬,自然勝算在握,再加上有黑子從旁協助,愛娣應該不會喫虧,至多虛耗些時間而已。慶娣吃了顆定心丸,回到聞山的第三日去了姜家看姥姥。

    接到老媽通風報訊的電話,姜尚堯提早下班。陽臺上三個女人正圍坐着摘薺菜,言笑晏晏的,氣氛溫馨。這情景讓姜尚堯心底忽地泛起一個念頭,希望時間靜止在這一刻,直至地老天荒。

    哪知他沒開口說話,腳邊的福頭耳朵警覺地立起,喉間發出一聲低嗚,接着掙脫了他手中的狗鏈,箭一般飛竄向陽臺。

    坐在馬紮上的慶娣只見一條黑影掠來,未及反應,福頭已經撲上她半身,撞翻了她腿上半簸箕的薺菜,兩隻前爪搭上她肩頭,下一秒,一條溼滑滑的舌頭就勢舔上她面頰。

    “福頭!”她驚喜交加。

    福頭委屈地低嗚,不依不饒地就着她的手把鼻子往她頸窩裏湊。鼻息急促,可想而知心中激動。

    姥姥在旁笑罵:“畜生,尿了一地。”

    “可不是。”姜媽媽連忙去找地拖,慶娣掙脫福頭的雙爪站起來,這纔看見陽臺門外,注視着這一幕嘴角輕揚的姜尚堯。

    “知道你想它,上回太匆忙顧不上,今早我叫嚴關去礦場把它接回來。”上回姥姥病危,沒心情顧及其他,這一次他用足心思。像姥姥說的,慶娣是念舊情的人,他不相信聞山的所有都不值得她留戀。

    多謝兩個字盡在她眼底,慶娣低頭一笑,在陽臺走起八字步。這遊戲以往玩慣了的,福頭頓時精神大振,隨着她的八字在她腳邊穿梭成S型,接着人立而起,向她討要獎賞。姥姥笑得前仰後合,姜媽媽搖頭說:“多大年紀的人了?”

    “我試試福頭還記不記得。”慶娣使勁搓搓福頭腦袋以茲鼓勵,擡眼迎上一雙幽深的黑眸,她不由耳根發熱,搶了姜媽媽手中的拖把。“阿姨,我來。”

    晚飯包的薺菜餃子,喫好後姜媽媽視若無睹兒子短袖T恤下的虯結肌肉,滿臉嫌棄地說:“帶慶娣散散步去,你看你再不鍛鍊,啤酒肚快出來了。”

    姜尚堯配合默契地望向慶娣,慶娣從善如流地點頭。

    門一關,她瞬間換了副面孔,佯作擔憂地問:“姜總,要不要拿件外套遮遮啤酒肚?虛胖影響市容。”

    姜尚堯沒料到現今的慶娣促狹如此,笑意一絲絲浮上她嘴角,心情大好的樣子讓他衝動地想以深吻懲罰她嘴邊挑釁的笑容。越剋制,他臉上肌肉便越僵硬,“其實我虛不虛,有人知道。”

    這樣的玩笑,女人向來佔不到便宜。剛巧電梯門開啓,慶娣搶先一步走進去,掩飾了臉上的尷尬。數着小燈一路沿樓層往下,靜默中她突然發問:“有幾個人知道?”

    姜尚堯一愕,隨即意會了其中的涵義,他尷尬不已,“……一

    個。就一個。”

    慶娣聞言乜他一眼,心底的笑容漾開來,唯有緊緊把嘴抿上。

    下了樓,他習慣性地把手探向後,想握住她的,她卻先行放進外套口袋裏。兩年後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冬夜,她也是一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拒絕了他。

    慶娣停下腳步,以眼神詢問他臉上的不樂意從何而來。姜尚堯凝望她,向她伸出手。

    熟悉的厚實大掌,掌紋如同刀斧鑿刻,慶娣注目於他掌心,腦海中不期然涌現過去的記憶。那片紅葉現如今還夾在她心愛的《劇本創作基礎》裏,隨她由望南鄉至四九城。

    她心中感喟,擡眼望向他。姜尚堯手臂紋絲不動,眼裏的不滿卻已逝去,代之以濃濃的渴望。

    慶娣從外套口袋裏抽出手,緩緩放進他掌心。和記憶裏的感覺一樣,溫熱,充滿力量。

    他的手掌更用力地緊了緊,似乎是爲了確定她的存在,然後牽着她率先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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