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法醫秦明:屍語者(第一季) >第14章 大眼男孩(2)
    我和胡科長叫了一輛警車,一路警報開往省第一人民醫院。路上,胡科長說:“先入爲主了吧,偵查員說死人了,就一定死了?別忘了,趕赴現場確診死亡是我們法醫的職責。你太掉以輕心了,覺得看不到呼吸運動就死亡了?以後一定要記住,像這樣的現場,一定要看屍體有沒有屍斑,屍斑是確證死亡的一個重要依據。”

    其實這些我也知道,這一次的疏忽,差點兒讓自己嚇破了膽。

    “還詐屍呢,哈哈哈。”胡科長嘲笑我。

    我還沒有回過神,顧不上理他的嘲笑。

    就這樣,我面色蒼白、雙眼血絲地來到了省第一人民醫院,然後就遇到小青華和他的爸爸媽媽。

    確證了假死老人的頭部損傷是對衝傷後,我們放心了許多。

    對衝傷是指在創口對應部位的腦組織有出血和挫傷,而且在其相對的對側腦組織處也有出血和挫傷,而這一處的出血挫傷不伴有頭皮的損傷和顱骨的骨折。這是在顱骨高速運動過程中,頭顱突然靜止,形成了頭皮損傷處的腦損傷,因爲慣性運動,對側的腦組織撞擊顱骨內壁,也形成出血和挫傷。所以對衝傷基本可以確診是頭部減速運動形成的損傷,比如摔跌、頭撞牆等。

    而如果是用工具直接打擊頭部,會造成頭皮、顱骨損傷,其下腦組織出血、挫傷,但是對側的腦組織是不會出血挫傷的,這種損傷叫打擊傷,是在頭顱加速運動過程中形成的。

    拿到這個結論,我們立即和現場的痕檢員聯繫。

    痕檢員小吳的語氣也非常輕鬆:“現場發現一個滑跌的痕跡,是老人自己的鞋子形成的。在整個二樓,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痕跡,窗戶也看了,和梯子上一樣,只有老人自己的指紋。”

    “沒有出入口,這就是個封閉的現場。”胡科長面色很輕鬆,“應該是老人晚上去開窗透氣,走回牀上的時候滑跌摔倒,傷了頭部,但不是很嚴重。他自己爬上牀後因爲顱腦內有出血,就出現了嘔吐、昏迷、假死的情況。”

    “嗯。”我完全輕鬆不起來,我的腦子裏全是大眼睛男孩小青華的樣子。

    “讓偵查部門繼續調查吧,沒有其他情況,這就是一起意外事件。”胡科長很高興,回頭看了看我,“你,不是還沒回過神吧?”

    “不是。”我一五一十地把小青華的事情告訴了胡科長。

    胡科長的眼神也黯淡了下來,掏出了200元錢,說:“都是命,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你幫我帶給他。”

    多麼可愛的一個孩子,還沒有來得及享受人生的美好,生命就開始進入了倒計時。關鍵是他那樂觀、勇敢的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我。一個6歲的孩子,知道自己父母的苦,面對死亡沒有絲毫的恐懼。

    我覺得我不能袖手旁觀,雖然他只是我的一個普通病人。

    回到宿舍,我二話不說找出了自己的存摺。雖然這個時候我還沒有工作,沒有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但是也有一小筆存款。這都是爺爺每個月偷偷地塞給我這個寶貝孫子的,我沒有捨得用,想存起來等工作時買個像樣的禮物送給爺爺。不過這個時候,救人要緊。錢雖然不多,但至少可以讓小青華在這個世上多停留幾天。

    室友受到我的影響,紛紛慷慨解囊,就這樣七湊八湊,也湊了近5000元錢。這對於還沒有上班的我們,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

    第二天輪休,我高高興興地跑去玩具店,給小青華挑了一件小禮物,懷揣着5000元錢,向省第一人民醫院走去。

    到醫院時,我發現省醫的氣氛有些不對,不少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沒有在自己的門診或科室工作,紛紛向康復門診的方向走去。兩輛呼嘯着的警車也向康復門診的方向駛去。

    我沒有在意,徑直來到腦外科的病房。病房裏的人特別少,一種不祥之感涌上我的心頭。我拿着給小青華買的玩具快步走到了小青華的病房門口。病房內居然空無一人。

    我心中一凜,急忙跑去值班醫生的辦公室,值班醫生正用雙手撐在窗臺上向樓下眺望。

    “醫生,我是17牀吳青華的朋友,請問……”

    值班醫生用手指了指樓下:“我也在看呢。聽說17牀病人昨晚失蹤了,今早在康復門診門口的池塘裏發現已經淹死了。”

    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扔了禮物,向康復門診的方向飛奔而去。

    事發的池塘周圍已經圍滿了圍觀的醫生護士和病人家屬,隔着人羣,我聽見了一片哭聲。我推開人羣,給守衛的民警看了證件,掀起警戒帶走到池塘邊。

    這是一個小池塘,水不深,也就1.2米左右,但是足以沒過小青華的頭頂。

    池塘旁邊站着幾個警察,都是熟悉的面孔。屍體已經打撈上來,我的師哥李華正在對屍表進行檢驗。

    我挪着沉重的步子,慢慢靠近屍體。

    一張熟悉的臉,一雙熟悉的大眼睛,眼睛裏殘留着驚恐無助的眼神。

    死者就是我的第一個病人,那麼惹人喜愛、讓人心疼的小男孩——小青華。

    4

    小青華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瞪着那雙可愛的大眼睛,但那雙大眼睛已經失去了光彩。小青華的爸爸吳敬豐坐在警戒帶外,輕輕地抽泣着。付玉好像已經大哭過一場,看上去精疲力竭,無力地坐在吳敬豐的身旁,臉上的淚漬還未風乾,她絕望地望着天空。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

    小青華的口鼻腔附近黏附着白色的泡沫,兩隻握緊的小手裏攥着水裏的水草,初步看,他確實是溺死無疑。

    李法醫回頭看着我驚愕的表情,問:“怎麼了?認識?”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

    “長得挺可愛的孩子,可惜了。”李法醫低頭繼續進行屍表檢驗。

    “瞼球結合膜可見出血點,指甲青紫,窒息徵象明顯。”李法醫一邊檢驗屍體,一邊緩緩地說,“口鼻腔黏膜未見損傷,頸部皮膚無損傷出血。”

    這是法醫屍表檢驗的一般方法,在確定死者系窒息死亡後,必須確定是否是外界暴力捂壓口鼻腔、扼壓頸部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排除了以後,再確定有無溺死的徵象,排除法和認定法同用,避免漏檢、誤檢而導致對案件的錯誤定性。

    “口鼻腔附近見泡沫,指間見水草樣物。”李法醫邊說邊撈起水裏的水草,“與池塘內的水草形態一致。”

    和我一起參與實習的一名實習法醫在旁邊抱着記錄本奮筆疾書,記錄着李法醫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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