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法醫秦明:屍語者(第一季) >第22章 夜半敲門(1)
    “半裸的,下身還插了匕首。這是心理變態的人作的強姦案?”我說。

    “不,可能是姦情。”師父皺起了眉頭。

    2

    法醫勘查完現場,會在自己的腦海中形成一個對案件性質的初步判定,這種初步判定並不一定有很充分的依據,只是一種猜測,而不是推斷。這種猜測多半是根據直覺而做出的,而產生直覺的基礎是參與大量現場勘查後形成的經驗。有了初步判定,法醫會通過屍體檢驗、現場復勘來不斷地驗證或者否定自己的判定,最終得出推斷的結論。

    我知道師父此時的判定就是直覺使然,想在短時間內整理出充分的依據,條件還不充足。所以我也沒有繼續追問師父爲什麼會認爲是姦情導致的殺人,而不認爲是心理變態的人作的強姦案。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趙欣的屍體是半裸的,而且下身還插了一把匕首,這一定是與“性”脫不了干係。

    我們分別檢測了屍體的肛溫和環境溫度,記錄下來,用於下一步的死亡時間推斷。

    “屍體拉去殯儀館吧。”師父說。雖然從平安夜開始,我們就連續作戰,但是昨天一夜的充足睡眠加之剛剛破案的成就感和喜悅感,讓我們義不容辭立即開展工作,以期能以最快的速度破案。

    我和師父坐上車,都不說話,腦子裏放電影般地過着每一個現場情景,期待能把現場串聯在一起。此時我們的壓力很大,犯罪分子在現場的動作很簡單,通過初步的現場勘查,我們並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痕跡物證。

    師父感覺到車內的空氣都凝固了,有意說笑:“有人說我們省廳的法醫是‘三館幹部’,知道爲什麼嗎?”

    我沒有回答,我

    暫時還沒有從小女孩慘不忍睹的死狀陰影中走出來。

    “我們天天出差,住在賓館,喫在飯館,工作在殯儀館,所以我們是‘三館幹部’,哈哈哈哈。”師父的笑話真是冷得不行,車上只有他自己笑了。

    在殯儀館解剖室內等了一會兒,3具屍體運到了。“老規矩,從易到難。”師父說,“從小女孩開始吧。”

    因爲小女孩的頸部軟組織完全被割裂了,所以當她的屍體從屍袋內被搬出來的時候,頭部過度後仰,小小的頭顱好像要和軀幹分離一樣,我的心臟猛然抖了一下。

    小女孩的死因很明確,是失血性休克死亡。她的顱骨額部中央有些凹陷,顯然是生前遭受了鈍器的打擊,但是其下的腦組織出血並不是很明顯,顱腦這種程度的損傷,難以用於解釋死因。小女孩的屍斑基本沒有出現,左右頸部的動靜脈都完全斷裂,心臟也呈現出皺縮的狀態,所以她應該是被鈍器打擊失去抵抗的情況下,被人用匕首類工具割頸導致失血性休克死亡的。這是一種極其殘忍的手段。

    老年女性的死因也同樣簡單。她的後枕部遍佈挫裂創口,枕部顱骨完全粉碎性骨折,腦組織已經完全被挫碎了,她是重度顱腦損傷死亡。作案工具也是鈍器。

    趙欣的屍體檢驗進展也很快,她的額部損傷也同樣是鈍器形成的。會陰、子宮被匕首刺破。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損傷。

    “3具屍體身上都沒有抵抗傷,能不能說明是熟人趁其不備襲擊的呢?”

    我問道。

    “趙欣的損傷應該是趁其不備的,根據她屍體的位置,應該是開門的時候直接被打擊,但其他屍體不能說是趁其不備。你結合現場想一想,”師父說,“老年女性是穿着拖鞋、穿着睡衣的,說明了什麼問題?”

    “睡眠狀態下起牀,被襲擊。”

    “對。而且全部是在枕部和手上,正面沒有傷。這是在被追擊的狀態下遭到襲擊的。”師父說,“而且老人死在牀邊,看得出來,她的目的很明顯,是想要保護小女孩。”

    “那犯罪過程是?”我問。

    “趙欣的屍體還沒有看,但是現在犯罪分子的路線應該很清楚了。現在是冬季,現場所有的窗戶都是緊鎖的,所以進出口只可能是大門。”師父說,“而大門的門鎖沒有損壞,說明不是撬鎖入門,只可能是敲門入室。”

    “趙欣的屍體就在門口,應該是趙欣開的門,對吧?”我說。

    “現場沒有拖動屍體、變動現場的痕跡。所以兇手應該是見到趙欣後就將她打暈,然後上樓。因爲驚動了老人,老人起牀開門發現犯罪分子後,立即轉身想保護小女孩,被犯罪分子擊倒,然後犯罪分子殺了小女孩。殺死小女孩以後,兇手又走下樓,褪下趙欣的褲子,把匕首插進了她的陰部。”師父簡單地勾勒出犯罪活動的過程。

    這樣的推斷很合理,我們都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哦。”我打破沉默,“還有個過程。”我指了指精斑預實驗試紙1,(精斑預實驗試紙:和測孕試紙的原理相似,是利用酶反應原理,測試目標檢測物裏是否含有人精斑。是迅速檢測死者生前有無性行爲的方法。)

    陽性結果很明顯。

    我接着說:“精斑陽性,線出得很明顯,應該是剛剛發生過性關係。”

    “現場沒有搏鬥痕跡,屍體上也沒有約束的痕跡,衣服也沒有損傷。”師父說,“我認爲不是強姦。”

    “如果是殺了小女孩以後,又回到一樓,姦屍,然後再插匕首呢?”

    我說。

    “不排除你說的這種可能。”師父皺起了眉頭,陷入沉思。

    “對啊,既然不能排除奸屍的可能,就不能排除以性侵害爲目的的流竄作案。”我說。

    師父想了想,說:“我覺得是熟人作案。”

    “有依據嗎?”

    “有。”師父說,“你計算她們幾個人的死亡時間了嗎?”

    原來師父在利用死亡時間來分析了。我說:“我算過了。人死後10個小時之內,1個小時降低1c,算出的數值在冬季要乘以0.8。我們上午10點測量的3具屍體溫度是26c左右,說明下降了11c,11個小時乘0.8,是死後約9個小時。”雖然我的數學不是很好,但是算起屍體溫度還是很快的。

    “3個人都是今天凌晨1點左右死亡的。”師父做了一個簡單的加減法。

    “這個時間,通常是流竄犯罪分子喜歡選擇的時間點。”我仍在堅持我的想法。

    “我還是認爲不是流竄,而是熟人。”師父說,“第一,這個小區保安嚴密,而且犯罪分子既然不是爲了求財,爲什麼要選擇風險更大的小區呢?第二,如果是流竄,不可能選擇敲門入室的笨辦法,在這個時間點,受害人也不會給陌生人開門。”

    我點了點頭,仍然堅持說:“但是如果犯罪分子化裝成修理工或者警察什麼的騙開了門呢?”

    “這就是我說的第三點。”師父說,“如果是犯罪分子無法通過其他途徑進入現場,只有通過騙開門的手段進入的話,趙欣也不會是這種衣着。”

    師父說得很有道理。一個年輕女子,半夜有陌生男人敲門,即使信任對方去開門,也不該穿着棉毛衣褲開門。

    “是了。那就是熟人,進入現場後打死趙欣,再上樓殺死兩人,再下樓姦屍。”我分析道,“現在就是搞不清楚是爲了仇恨殺人,還是心理變態的人爲了姦屍而殺人。”

    “這不一定重要,”師父拿起身邊的一個物證袋,裝的是趙欣的陰道擦拭物,“我們有關鍵證據。精液的主人,很有可能是犯罪分子。送去檢驗吧。”

    把物證交給了青州市公安局的DNA檢驗人員後,師父又轉頭對偵查員說:“趙欣的熟人,有姦情的,查吧。”

    “不用查了。”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師父的好朋友,青州市公安局副局長邢超走進解剖室,“聽說你們來了,我特意趕過來。一上午的偵查,有了結果。”

    師父脫下手套,和邢局長握了手,急着問:“什麼結果?”

    “趙欣真的和別人有姦情。”

    3

    “真的?這麼快就出結果了?”師父笑着說,“領導有方啊!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問一句,可靠嗎?”

    “看你這話說得。”邢局長捶了一下師父的胸口。

    “小心啊,有血的。”師父指了指解剖服的胸口位置,開玩笑地說。

    “目前的線索很重要。”邢局長說,“我們偵查組的偵查員反饋消息說,趙欣和一個叫張林的男人走得很近。關鍵是張林這個人在上學的時候追求趙欣追得很厲害,盡人皆知啊。”

    “這就是線索?”師父一臉失望,“這種消息也敢說是線索?太不靠譜兒了吧?”

    “當然不止這些。”邢局長神神祕祕地說,“通過我們視頻組偵查員的偵查,雖然趙欣家所在周圍的監控沒有拍到,但是我們發現這個張林每逢週一、週二都會進出元達小區的大門。他說他是來打醬油的,沒人會信吧?”“嗯。”師父失望的表情頓時褪去,“昨晚是週二,他又來了嗎?”

    “是的,昨晚9點,他進了小區大門。”邢局長說。

    “非常可疑啊。張林人呢?”師父問,“這麼明目張膽地玩婚外戀,趙欣的母親孩子不知道嗎?”

    “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樓上樓下的,動靜不大,就聽不見吧。”邢局長說,“最可疑的是,張林今天早上出差走了。”

    “出差?”師父來了力氣,“早不出差、晚不出差,應該就是他了。”

    “嘿嘿。”邢局長撓了撓頭,自豪地說,“我的兵可以吧,已經去抓人了,估計你們喫完午飯、睡完午覺,就有好消息了。不過,偵查畢竟是偵查,你們發現什麼能認定犯罪的痕跡物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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