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我把電話開了免提,永哥也能清楚地聽見喬法醫介紹的情況,永哥說:“金萍真的戴一隻手套作的案?”
“另外,我們在發現血手套的岸邊往下看,發現了孫老太鄰居家丟失的三輪車,被扔在水裏。”喬法醫接着說道。
“重大進展啊!”我拍了下桌子,“等着,我們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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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們驅車趕往發現血手套的現場。
車子在開到離現場500米的地方就開不進去了,我們只能下車徒步向現場走去。永哥一邊走,一邊觀察方位,說:“不對勁兒啊,這邊我也挺熟,這邊的方向不是去公路的方向啊。金萍爲什麼要在這裏拋棄三輪車和手套呢?有點兒不合情理。按理說,她騎去公路邊拋在什麼地方,不是逃跑也方便嗎?”
“可能是她覺得拋在水裏安全吧。”喬法醫已經迎了過來,聽見永哥的疑問,分析道。
走到汀河的岸邊,我說:“不太可能,她要是殺人偷車逃跑,完全沒有必要走這麼崎嶇的路來這裏拋棄三輪車,反正也是偷來的,她爲了什麼呢?不管怎麼說,繼續打撈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新的發現。”
“是的。”喬法醫說,“我們正在組織人打撈,好在這條汀河是小河,有什麼都能打撈起來。”
我蹲在發現血手套的小河邊,仔細地觀察着汀河。小河是活水,落差不大,水流緩慢。河水沒有嚴重的污染,卻不顯清澈。河岸旁邊放着打撈出來的三輪車,一輛破舊的三輪車,鏽跡斑斑,被河水浸泡得溼漉漉的。三輪車裏放着一個透明的塑料物證袋,袋子裏裝着的應該就是那隻孫老太自己織的手套,手套上沾有灰塵。我拿起物證袋,仔細地觀察着手套,這應該是右手的手套,材料很粗糙,織得也很粗糙,手套虎口的部位黏附了一片血跡。
“別放在這裏。”我把手套遞給身邊的偵查員,“趕緊送市局DNA檢驗吧。還有,這車子也送去物證室,讓技術人員看看有沒有什麼價值。”
話音剛落,突然聽見了一陣騷動。我擡眼望去,原來在小河邊圍觀的羣衆開始紛紛向下遊跑,我也急忙沿着河岸往下游走。走了200米,拐了個小彎,發現下游1裏地左右的水裏,下水的民警在往岸上拖東西,一邊拖,一邊喊着什麼。
“這肯定不是什麼寶貝。”永哥說,“估計是屍體。”
我歪頭看了眼永哥,說:“不是吧,這個天,肯定巨人觀了。”
我和永哥快步走過去,還沒有看清那一團黑乎乎的是什麼東西,一股刺鼻的惡臭撲面而來。
而就在這時,聽見另一組下水的民警在喊:“快快快,這還有一個,小孩的,天哪,臭死了。”
20分鐘後,我簡單地穿上了隔離服,站在兩具高度腐敗呈巨人觀模樣的屍體旁邊。
“不出意外的話,”我看了看面前的中年婦女和五六歲幼童的屍體,說,“這就是金萍和她的兒子。”猜測的同時,我也豎起了雙耳,聽偵查員在逐個兒問圍觀羣衆問題。圍觀的人們早已退出200米外。這種巨人觀估計他們是沒有見過的,不僅臭氣熏天,更重要的是面目可憎,讓他們不敢多看一眼。
“金萍,天哪,是金萍。”
“你們怎麼看得出來她是金萍?”
“脖子上的痣!”
“是啊,那痣!”
聽見羣衆這麼一說,我、永哥和喬法醫不約而同地朝女屍的頸部看去,果不其然,雖然屍體已經高度腐敗,但是那顆黃豆大的紅痣依舊清晰地印在女屍的頸部。
“看來沒有猜錯,金萍和她的兒子真的死了。”我揉了揉鼻子說。
“這就能合理解釋金萍爲什麼帶着她的兒子遠離公路,來到這偏僻的小河邊了。”永哥說。
我有點兒訝異,看着永哥問:“怎麼解釋?”
“因爲他們根本就不是逃跑。”永哥說,“他們是來畏罪自殺的。別忘了,案發當天金萍就是帶着她兒子來這裏逮龍蝦的。金萍殺了人,於是想到了剛纔逮龍蝦的地方,所以帶了她的兒子來這裏畏罪自殺的。”
我點了點頭,說:“你說是自產自銷,聽起來還是很有道理的。不過,我總覺得,就算她可以自殺了之,可是哪個母親犯了錯,還要帶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死的?”
“是這個理。”永哥說,“但是能因爲幾句話就殺死自己婆婆的人,思維肯定與常人不一樣,或許是她害怕一個人上路,就找自己的孩子陪着吧。”
我皺起了眉頭,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麼狠心的女人。
“這裏人太多了。”我說,“把屍體拉去殯儀館檢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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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圍觀羣衆很多,如果在現場檢驗屍體,勢必會導致泄密。即便法醫不說檢驗結果,即便此案是自產自銷,也一樣會讓圍觀羣衆誤解、猜測,還會一定程度地侵犯死者的權益,所以我們還是決定去殯儀館那個燈光昏暗、不透氣的走廊上解剖這兩具高度腐敗的屍體。
到了殯儀館,我從勘查箱裏找出了防毒面具,希望這個小玩意兒能擋去一些損害身體健康的屍臭。
金萍和小孩的屍體並排擺放在過道的地面上,大批的蒼蠅在屍體周圍盤旋。本來在這個僻靜的殯儀館中很難看到蒼蠅,但這腐敗屍體一到,就像下達了召集令,整個殯儀館周圍的蒼蠅全部按時趕到。我看了看漫天飛舞的蒼蠅,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看看,沒有解剖室,怎麼工作。”
巨人觀的屍體是非常可怖的,面前的這個女人上身穿着顏色已辨別不清的T恤,下身穿着深色的三角褲衩。因爲腐敗氣體充斥屍體內,導致屍體像吹了氣球一樣膨脹了許多,皮膚呈現出黑綠色。眼球已經凸出了眼眶,舌頭伸在口腔外,連子宮、直腸都已經被腐敗氣體壓迫得從生殖道和肛門溢出,拖在三角褲衩外。小孩只穿了個小兜肚,兜肚上沾滿了黑色的河底淤泥,屍體表面也是如此,黑綠色油光發亮,看了都覺得噁心,簡直是陰森恐怖。
防毒面具似乎確實有一些效果,戴上以後略微減少了一些臭氣,但是那種惡臭仍透過防毒面具不斷地挑釁我的忍耐極限,我時刻都有乾嘔的慾望。
“金萍逃離的時候,也不找條褲子或裙子?穿條三角褲就跑了出來?這不合情理啊。”我的聲音透過防毒面具傳了出來,發出嗡嗡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