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法醫秦明:屍語者(第一季) >第43章 狂亂之刃(1)
    “從CT片來看,對衝傷明顯。顱骨骨折線連貫爲線形,貫穿枕部,這樣的損傷必須是和有一定接觸面積的鈍物接觸才能形成,而且應該是經過了減速作用。”我說,“顯而易見,是傷者說了假話,他的傷不是被打的,而是摔出來的。”

    說完,會議桌周圍的幾名法醫都點頭認可。

    “既然這樣,那就不宜參照人體輕重傷鑑定標準進行傷情鑑定。”胡科長說。

    其實這並不是在屍檢,而是在進行傷情鑑定會診。

    傷情鑑定是法醫的另一項重要工作,這項工作的難度一點兒也不亞於命案偵破。一方面傷情鑑定牽涉糾紛當事人雙方的利益之爭,所以無論做出什麼結論,總會有一方不服,會認爲對自己不公,然後猜測說法醫有徇私舞弊的嫌疑。另一方面,因爲很多損傷傷及內臟、骨骼,法醫不能像檢驗屍體那樣得到直觀的認識,而是要通過醫學知識、醫學影像學資料對活體的傷情進行診斷,並對照傷情鑑定標準進行鑑定。

    省城的法醫實力很強,但是對於傷情鑑定也絲毫不敢怠慢,爲了儘可能地保證鑑定結論的科學、客觀和公正,省城公安局法醫部門會利用地理優勢,定期邀請省公安廳、市檢察院的法醫共同對一些疑難的傷情鑑定進行會診,尤其是接近傷情鑑定標準線的傷情,通過集思廣益更能體現鑑定的透明和公正。同時,各部門的法醫也通過這種類型的會診工作,提升自己的業務素質、統一對傷情鑑定標準的理解度。

    這一段時間,省城的傷情鑑定數量突然減少,疑難案件數也大大降低,所以這一次的會診工作只有這麼一起案件。

    案件很簡單,是兩個人發生糾紛,沒有其他的目擊證人。傷者報案的時候稱是行爲人用磚頭砸傷了他的後腦勺,而行爲人稱是傷者追逐他進行毆打的時候自己滑倒摔了個四仰八叉。於是辦案單位向市公安局提供了傷者的病歷材料,要求法醫解決致傷方式的問題。法醫簡單的一紙鑑定,卻可以分辨出這個案件中誰纔是真正的“惡人”。聽上去很神奇,但是法醫的肩上擔負着千斤重擔。“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這是師父對傷情鑑定的解讀。

    會診結束後,我和胡科長在辦公室裏拉家常。胡科長是我工作前實習的帶教老師,如今一晃數年,他的鬢角也染上了白霜。

    “最近案件好少啊,都有點兒閒得發慌了。”胡科長笑着說。

    “我翻了你們的登記表,這一個月來,你們收了60起傷情鑑定,還閒得發慌?”我說。

    “我們每年受理傷情鑑定都是1000多起,這個月才收60起,你算算是不是閒了很多?”胡科長掰起了指頭,“不過,咱省城有個規律,一旦傷情鑑定少了,就是要有難度大的命案了。不過最近好像還算平靜。”

    不是我迷信,但是幹法醫的確實忌諱這樣的話,雖然我也被稱爲“烏鴉嘴”,但是烏鴉嘴的法醫絕對不止我一個。聽完胡科長的話後,我突然後背冒了一身冷汗,冷汗還沒消去,胡科長辦公室的電話就應景地響了起來。

    胡科長接着電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從驚訝到凝重。掛了電話,他說:“真邪門兒,我這破嘴。”

    “有命案?”雖然祈願天下太平,但是聽說有命案,還是有一股衝勁兒涌上心頭。

    “西郊城際鐵路高架下面的小樓,死了一對年輕夫婦,據說慘不忍睹。”

    胡科長皺起了眉頭。

    我拿出手機看了下日曆:“明天週末,不如我向師父彙報一下,我和你們一起出勘現場、偵辦此案吧?”

    “那是最好不過了。”胡科長高興地說,“走,出發。”

    省城不大,我們卻也開了40分鐘車纔到達現場。一路上經過了繁華的市區,經過了寂靜的農田,又經過了一片破舊的村落,最後我們才抵達了現場。

    和命案帶來的壓抑氣氛截然不同,這裏看上去像一片世外桃源,初春時節花香四溢,旺盛的植物簇擁着綠化帶中央的3棟聯排別墅,我們剛剛靠近,就被大自然的芬芳籠罩了。

    我繞着別墅的圍牆走了一截,問:“怎麼會有人在這裏蓋這麼好的房子?難道有內幕知道這裏會被開發?離市區不近啊。”

    “這塊地是一個小老闆的,之前作爲苗圃,後來這裏蓋了高鐵高架,徵了他的地,他也算賺了一大筆改行了。”轄區派出所民警說。

    “他住這裏?”我站在旁邊的一個小土坡上,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別墅的周圍有近10畝地種着各種植物。苗圃的邊緣連接着剛纔經過的那片破舊的村落,和小村的矮牆磚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老闆轉了行,這片苗圃就給了他妹妹打理,並且在這裏投資了3棟聯排別墅,說是以後能開發起來的話就賺錢,開發不起來,也正好是自己家老人頤養天年的好地方。目前小老闆自己倒不住在這裏,他的妹妹和妹夫住在這裏打理苗圃。”

    “也就是說,這3棟別墅有2棟是空着的?”我問。

    民警指着最西邊的別墅說:“是的。完全是空的,都沒裝修。只有這一棟簡單裝修了一下,小老闆的妹妹柏長青兩口子住這裏,也是隔三岔五地住,週末肯定是回市裏的。”

    我點了點頭:“柏長青是死者?”

    民警說:“技術部門同志正在技術開鎖,您可以看看一樓臥室的窗戶。”

    我戴上了現場勘查裝備,順着民警手指的方向走到了一扇裝着嚴實的防盜窗的窗戶邊,探頭向屋內望去。

    窗戶上掛着窗簾,遮擋了一部分視線,但從窗簾的一角,隱約能窺見一隻戴着銀白色手鍊的雪白的胳膊無力地癱在地上,手背上沾滿了血跡。從手臂上明顯的屍斑和屋內發出的腐敗的臭味看,我們確實沒有必要強行破門搶救了。

    我看了看正在開鎖的民警,又退了回來,問派出所民警:“什麼情況?”

    “3天前,25號下午,在外地做生意的柏老闆給他的妹夫周方打了電話,問了一些苗圃的情況。周方稱自己摔了一跤,腳踝骨折脫位,已經臥牀一週了,他說等到26號上午再讓柏長青給她哥哥打電話說說苗圃的事兒。”

    “26號,她沒有打電話是吧?”胡科長插話道。

    “是的。”民警說,“柏老闆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電話無法接通。柏老闆說柏長青從來不會關手機,更不應該無法接通,就叫他在省城公司的祕書開車過來看了一眼。祕書發現門是從外面鎖好的,恰巧26號是週六,小夫婦應該回城了,所以也沒在意。祕書回到城裏他們的住處,發現也沒有人開門,就向柏老闆反饋了消息。柏老闆一直忐忑不安,打了3天的電話,一直是無法接通的狀態,今天又差了祕書過來看。祕書來了發現門依舊和3天前一樣是鎖着的,就從一樓的窗簾縫裏往裏看,發現了一隻死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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