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驚,呼吸一頓,但還是咬着牙,笑靨如花地看着他,冷聲道:“秦亦恆,要不要賭一把,你和我,安安會選擇誰?”
秦亦恆的眉頭鎖死了,眼睛倏地眯起,瞳仁窄成一線,怒意如刀鋒一般,從眼睛裏迸射出來。
“方圓!你還有臉跟我提安安?!安安已經被你害成了植物人!你難道就沒有一丁點愧疚嗎?!”他癲狂地大吼,額頭青筋突突直跳,脖子都粗了一圈。
我漠然看着他,這個我最愛的男人,不分青紅皁白,就這麼判了我的死刑,從頭到尾,他根本就沒有問過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安安知道你這樣對我,你信不信,她會跟你斷絕關係!”我咬着牙,冷然回視他,心裏雖然很怯,卻強撐着讓自己不退分毫。
方圓,你已經無路可退了!秦亦恆,他親手把你推到了懸崖邊上!
我死死地握着拳,指甲掐進肉裏,想到安安,心裏疼得跟刀割似的,呼吸都忍不住停滯了。
“別跟我提安安!”秦亦恆的手突然覆上了我的小腹,大力摁了一把。
我頓時疼得慘叫了半聲,後面半聲,我甚至沒有力氣叫出來了,我整個人抽搐着縮成一團,冷汗一瞬間浸透了全身。
秦亦恆,他真下得了手!
秦亦恆的拳頭落在我臉側,他一手揪着我的頭髮,把我的腦袋從枕頭上拽起來,一手握拳抵着枕頭,咬牙切齒地說:“方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痛快的!只要安安還有一口氣,我就會讓你活着,安安一天不死,我就絕對不會讓你死!”
我喘着粗氣,還沒從劇烈的疼痛中緩過神來,眼淚鼻涕全部失控,糊了一臉。
“你最好給我乖乖的,要是你敢逃跑,或者尋死,我保證,很快就會讓你們一家三口大團圓!”秦亦恆的眉眼是前所未有的冷硬,那種刻骨的恨意,就像烈火一樣,燒灼得我眼睛都疼了。
秦亦恆手一鬆,我跌回病牀上,呼呼地喘着粗氣,就像一條苟延殘喘、垂死掙扎的狗。
我掙扎着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讓我……見安安……我要……見安安……”
“見安安?哈哈!方圓,你好意思見安安嗎?安安把你當最好的朋友,當姐姐,她無數次跟我說,能夠遇見那麼好的姐妹,簡直就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可是你卻搶了她的男人,害她穿着婚紗跳樓!方圓,現在你跟我說你要見安安,你有什麼臉面見安安?!”秦亦恆失控地衝我嘶吼,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搖晃。
我被他晃得骨頭都快散架了,心知再這樣下去,就算秦亦恆改變主意,想要保胎,孩子也保不住,於是狠狠地咬了咬牙,用盡全身力氣說:“我能叫醒安安!”
秦亦恆手一頓,揪着我的領口,我被他像拎小雞似的提着,腦袋懸空,動彈不得。他的臉黑沉沉的,眯着眼睛,目光冷冽地看着我,好半晌,才咬着牙,問:“你說什麼?”
“我能叫醒安安!”喉嚨乾澀,嘴脣裂出了好幾道血口子,我嘴裏全是血腥味。我舔了舔嘴脣,嘶聲道,“如果天底下只有一個人能夠叫醒安安,那一定是我!”
前一句話,是我情急之下隨口亂說的,但是後面一句卻是真的。
我跟安安的關係,說純也純,說不純也不純。
我把安安當成早夭的妹妹的替身,把所有的手足之情全部寄託在安安身上,照顧着她的一切,包容着她的小性子,無微不至地體貼她。
可我沒想到,我傾盡一切的呵護,換來的居然不僅僅是安安的友情與依賴,還有一份扭曲的愛。
安安愛上我了,就像男人愛女人那樣,她以一個女孩子的身份,愛上了同爲女孩子的我。
作爲一個三觀正直的好姑娘,我雖然不反對同/性/戀,但面對這樣一份禁忌之戀,我理所當然地選擇了逃避。
起先,我跟司遠航談戀愛,安安各種跟我鬧。但司遠航畢竟是我的初戀,對我有着致命的吸引了,雖然安安竭盡全力反對,但我還是頂住壓力跟他在一起。後來,司遠航出國留學,把我甩了,這一段戀情無疾而終。
後來,我跟陶志奇在一起了,安安哭過鬧過,耍了無數次
小性子,甚至放言,如果我敢跟陶志奇結婚,她就去婚禮現場搶親,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跟她搞同/性/戀。
後來安安從我生命中消失了,我以爲她是徹底死心了,跟我決裂了,緊接着,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鉅變,我根本就沒有精力去尋找安安。
可是昨晚我才知道,就在我領證當天,安安跳樓了。
這樣扭曲的愛雖然不應該,可有些事情,不是一句應不應該就能評判的,安安愛我,這是事實。如果天底下只有一個人能把她從植物人的狀態喚醒,我想,除了我,絕對沒別人了。
秦亦恆凝目望着我,眼神裏漸漸燃起一絲希望,沉默了很久,他才緩慢而沉重地問:“你能叫醒安安?”
我胸口悶得厲害,重重地喘了好幾下,才勉強順過來氣,嘶啞着嗓子說:“讓我試試。”我怕秦亦恆不給我這個機會,連忙接着說,“眼下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秦亦恆的眼珠子轉了幾下,眸光陰冷,滿眼審視。
我痛苦地悶咳了幾聲,被秦亦恆這樣折磨,真的是渾身無力,半死不活,我感覺我現在的狀態,比安安好不了多少。
“你找人來教我護理植物人的方法,以後照顧安安的事情交給我。”我竭盡全力使自己的語聲平緩,聽起來不那麼窘迫,“秦亦恆,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那就等安安醒過來之後,讓她親口告訴你真相吧!”我冷笑着看着秦亦恆,諷刺地嘆了口氣,“安安說得果然沒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那會兒我被司遠航甩了之後,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安安抱着我,安慰我,她對我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以後咱們兩個在一起,在海南建一座小房子,有椰樹,沙灘,小船,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比基尼美女,喫不完的大龍蝦,她還說她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
想到安安,心口悶疼悶疼的,就跟被大錘子重重地敲打似的,那傻姑娘,她怎麼就真的魔障了呢?怎麼能用那麼決絕的方式表達抗議呢?
眼淚不受控制地滾滾而落,沒有一滴是爲了秦亦恆。
我愛秦亦恆不假,他設計玩弄我、折磨我,我固然傷心欲絕,可是安安穿着婚紗跳樓實在是太震撼了,我所有的傷心欲絕全部被安安已經變成植物人的殘酷事實吸引了過去,根本沒有餘力分給秦亦恆。
痛苦也是有等級的,當更強烈的痛苦襲來,稍微淡薄一些的,也就不算什麼了。秦亦恆對我來說,是愛人,而安安,是親人,在我心裏,親人比愛人重要得多。
秦亦恆手一鬆,我跌回病牀上,他嫌惡地掃了我一眼,極快地移開目光,森冷地說:“好,我給你這個機會,只要你能叫醒安安,所有的事情,一筆勾銷。如果安安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全家給安安陪葬!”
好狠的男人啊!隨意玩弄感情,在寵溺和狠毒之間無縫切換,這個人,是有雙面人格嗎?
“秦亦恆,能不能告訴我,你有沒有愛過我?”我笑看着他,低聲問,“哪怕一點點?”
秦亦恆連一個眼神都沒施捨給我,淡漠如水地回道:“你以爲,我會愛上一個搶了我妹妹的男人、害得我妹妹跳樓變成植物人的惡毒兇手嗎?”
“一點都沒有嗎?”我心痛如絞,原來,他對我真的是連一星半點真心都沒有啊!
我期待地看着他,多希望他能夠告訴我他有真正愛過我啊!哪怕最後恨意戰勝了愛意,至少,曾經也有過啊!
然而,秦亦恆冷笑着看了我一眼,眼裏盛滿了噁心,他勾了勾脣角,邪肆地說:“方圓,你配嗎?”
我心口一抽,呼吸一頓,緩了緩,長出了一口氣,啞聲道:“一點點都沒有嗎?那就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秦亦恆皺了皺眉,眼神裏閃過一絲疑惑,但他什麼都沒問。
我閉上眼睛,無力地說:“我要保胎,等孩子安全了,我就去照顧安安。”
“這個孩子,沒必要留着。”秦亦恆冷聲回道,“我會讓人立刻安排手術……”
我打斷了秦亦恆的話,冷然道:“想讓安安醒過來,就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