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始於深淵 >第五十九章
    自從穿越以來,蘇眉首次體會什麼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每時每刻都十分高興,心情極爲放鬆,連做準備時,都有哼歌的衝動。

    她灼燒藥草,配置藥水,對它們施展具有破邪屬性的法術,進行固化,最後製出水銀般的藥劑,用來代替聖水。然後她又取出異獸的甲片和分泌腺,在鍊金臺上進行煉化,變成玉石般的東西,同樣具有破邪屬性。她知道,這種做法比較粗暴,比正常的淨化儀式更痛苦,但效果也更強。

    有時她會覺得,黃眼上附着的力量時時甦醒,想要制止她完成這件事。但深淵的歷史已有千萬年,這力量無法與誕生時比擬,除了令她不停頭痛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作用。當然,她的噩夢詛咒尚未除盡,依然不敢睡覺,與這頭痛結合在一起,產生的干擾也不算小。

    干擾再大,也不能影響她的好心情。到準備完成時,她花費的時間應該還不到兩天。通常來說,要對付黃眼上的力量,需要六名牧師同時站在法陣對應位置,進行祝禱,但

    她可以獨力完成。

    當破邪法陣符文亮起時,臥室裏瞬間充滿了柔和的白色光芒。這是一個很大的石頭房間,而且極爲堅固,卻阻擋不了白光的力量。光芒從法陣內部翻涌而出,接觸到一件傢俱,便爆發出恐怖的力量,將它炸爲齏粉。

    蘇眉站在法陣正中,將神聖力量導向黃眼。她完全顧不得房間怎麼樣,傢俱又怎麼樣。她並非神殿牧師,做不到精準細微地控制它。如果出了紕漏,黃眼極有可能受到重大損傷,她的性命更是很難保住。

    白光終於沒入那抹鮮豔的黃色。

    巫妖擔心她炸開自己的腦袋,本想在旁監視,雖然它也不知道,監視了又能做什麼。然而,它低估了蘇眉的能力。白光亮起時,它靈魂中傳來一陣無可比擬的灼燒感,逼着它迅速退入密室,再也不敢冒頭。

    蘇眉感到比巫妖更強烈的痛苦,如同有人將燒紅的鐵釘釘進黃眼,刺入她的大腦,在裏面胡亂攪動。即使如此,她也必須保持清醒,甚至保持穩定。如果她承受不了痛苦,就這麼放棄,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白費。

    用巫妖的話說,若她一感覺疼痛,就不能全神貫注,那隻要在食物裏下瀉藥,就能打倒一個法師了。

    還好,這種痛苦並未持續多久。在地獄般的煎熬後,疼痛迅速轉化爲寒冷和麻木,就像腦袋被液氮噴中。她的視野模糊下去,飛快變成最爲深沉的黑暗。黑暗之中,似乎什麼都沒有,只是一片純黑罷了。但她知道,那裏存在一絲邪惡到了極點的惡意,正惡狠狠地注視着她。

    它正在飛快逼近,卻沒能成功。剎那間,蘇眉覺得和它距離極近,能夠讀出它的所有意圖。它悄悄藏在了黃眼中,想要不爲人知地腐蝕她的頭腦,扭轉她的思想,佔據她的心靈,最終把這隻古神的眼睛據爲己有。它的力量雖然大爲削弱,卻從未放棄過復甦。

    這隻神眼被它看中,想要拿來充當身體的一部分,最終成爲一個具有實體的恐怖神靈。若非蘇眉急於離開深淵,被它拉了回來,未必能夠想通這件事。那樣一來,到底是她戰勝這絲邪惡,還是成爲它的傀儡,就只有上天知道了。

    在它接觸到她之前,黑暗便被白色光芒沖淡,如同掉進清水裏的墨汁,變成絲絲墨痕,最終完全沒入水中,消失不見。黑暗既然消失,蘇眉的痛苦也宣告終結。

    一切歸於平靜,法陣中的所有東西都被摧毀,房間裏的也沒能倖免。蘇眉就像經歷了一場漫長的戰爭,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既疲憊異常,又說不出的輕鬆。

    不知何時,頭骨又從密室裏溜了出來,圍着她上下翻飛,仔細觀察她的情況。蘇眉還以爲,它看到她這麼慘,會給她幾句安慰,但她又想錯了。

    巫妖說:“看樣子,你已經成功了。若你沒成功,法陣爆炸的同時,你的生命也將終結。對了,你還能說深淵語嗎?”

    蘇眉真想揍它兩下,卻沒有力氣,只好有氣無力地回答道:“能。”

    “這真有趣。”巫妖喃喃道。

    它身後,奧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個腦袋,左右看看,發覺沒有危險,才放心大膽地跳出來,一臉沉重地問:“大人,您還活着吧?”

    “……活着。”

    蘇眉知道,從這一刻起,她身上的所有束縛都已解除,可以離開這令她壓抑許久的地方,奔向新生活。不過,她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前期準備上,根本沒考慮過以後怎麼辦。以她的戰鬥力,加上巫妖的經驗,想必去哪裏都不會過的太糟糕。

    但是,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隊伍裏多了一隻狗頭,一隻半魔,她不得不考慮同伴的形象問題。狗頭還好,聽說可以變成比較可愛的狗頭人。少許法師喜歡狗頭人,拿他們當自己的魔寵,所以不會太過顯眼。克雷德就相對棘手,不知用什麼方法能隱藏他的形象。

    考慮到這些因素,降落到荒郊野外,明顯要比大城市更合適。

    蘇眉精神上極度疲憊,情緒卻非常振奮。她正要打點精神,和巫妖討論跑路的問題,卻微微一愣。

    繼奧斯之後,克雷德也從密室中走了出來,望向一地狼藉。他看着她的時候,神情中顯然帶有關心,以眼神詢問她的情況。蘇眉不由自主相信,如果她表示頭骨是罪魁禍首,讓他暴打它一頓,他一定毫不猶豫地這麼做。她果然沒看錯人,冒上風險,然後得到了一個不錯的同伴。

    就算克雷德和海恩哈姆一樣卑鄙,她也不會爲此放棄。但看到救下的人具有優秀品性,她仍然由衷感到高興。

    她始終守口如瓶,沒把事實真相告訴他們兩人。直到現在,她才認爲沒有隱瞞的必要。她必須得繼續問問克雷德,究竟有沒有方法能改變他的惡魔特徵。巫妖拍着頭骨保證,凡世沒多少法師比她強。但她不想一出現就被人圍觀,然後惹來一堆完全沒必要的麻煩。

    她剛纔恨不得趴在地上,直接睡過去,這時精神逐漸恢復,便慢慢坐直了身體。克雷德見她不回答,猶豫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大人,你……”

    蘇眉擺了擺手,說:“我沒事,我的精神力就像你的體質,只要不戰鬥,就能很快恢復。不過,爲了保險起見,我需要冥想一段時間。海恩哈姆,我想……”

    話音未落,城堡上空忽然響起了尖銳悠長的號角聲。聲音憑空而出,卻籠罩着整個活火熔獄,彷彿虛空中魔神的召喚,正是莎婕娜急召魔將和領主的號令。

    蘇眉臉色倏變,不由看向克雷德。克雷德莫名其妙看了回來,表明他和這次召喚沒關係。蘇眉又看巫妖,巫妖也正好在看她。她心中千頭萬緒,脫口問道:“我要去嗎?”

    克雷德皺眉,少見地接過了她的話,“爲什麼不去?”

    “因爲不知道這是爲了什麼。若只有主君回來,那還不要緊,”蘇眉緊張地思考着,“萬一圖勒菲也回來了,然後大發雷霆,要求主君處理此事,那麼又要橫生枝節。”

    巫妖也在考慮同一問題,此時開口說:“然而,我們不能保證傳送必然成功。上一次我覺得會成功,然後發生誰都沒想到的意外。這一次……萬一發生類似的事情,那麼你的處境將非常可疑。相信你那個主君沒什麼耐性,不見得能容忍你遲到的行爲。”

    蘇眉冷冷說:“沒錯,我的確害怕這種情況。”

    在他們四個人中,奧斯身爲最傻的一個,所知內情卻比克雷德更多。克雷德還在茫然,便聽這狗頭劣魔小聲問:“哈根達斯大人,您又要走了嗎?您這次能帶上奧斯嗎?求您帶上我吧,我留在這裏會死的。”

    他個性懦弱,又懂得如何打動他的大人,明明很正常地說着話,竟然又開始熱淚盈眶。克雷德卻敏銳地抓到了重點,沉聲問道:“你們要離開這裏?”

    號角聲一聲比一聲尖銳,惹得蘇眉心煩意亂。她並未回答克雷德的話,只說:“海恩哈姆,我想過了,莎婕娜看不出我的真實身份,那我即使去見她,也沒什麼可怕。圖勒菲也許會找人麻煩,但我認爲,排除其他魔將嫌疑之前,他根本不可能懷疑到我頭上。我現在去迴應這個召集,回來之後,我們馬上就動身。”

    巫妖猶豫着,卻想不出更好的選擇,便問:“如果爆發戰爭,你必須率領部隊作戰呢?”

    蘇眉說:“那就視情況而定,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參戰,我並不畏懼戰鬥,大不了打完這場戰爭再走。”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似乎不容他人反駁。巫妖思量再三,覺得風險很小,雖說有突發意外的可能,但不理主君號令徑直離開,一樣具有這種危險。何況,蘇眉早就成功通過莎婕娜的檢驗。如她所說,不過再去見她一次,又有什麼可怕?

    “那麼,你去吧,”巫妖冷然說,“我會負責我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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