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繡坊回來的路上,葉清潭細軟小手就那樣被他握着,一直進了花間閣院門,看見年嬤嬤,趁兩人說話的機會,葉清潭才掙開方鴻書的手。
夜裏起風了,風勢一陣緊似一陣。又似乎沒有方向四處亂躥,一場暴雨正在醞釀着。
葉清潭在牀上輾轉幾下,終於進入夢鄉。
雲霧繚繞,宮閣樓宇,仙女擺着彩綾在空中飛舞。來來往往的神仙駕着各自的神獸一派氣定神閒悠哉遊哉。
“臭小子,還真能睡!太陽都落山了,快點起來跟我走。”被喚做臭小子的少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頭,朝喊他的人絮叨幾句,穿上夾袍推門出去了。
葉清潭猛地驚醒,不知這是個什麼怪夢!可惜一場夢還沒做完,沒有看清那少年模樣。下牀趿鞋,披上月白衫子推窗長出一口氣!
一陣風忽地撲打在木格窗上,啪嗒把支窗的把手打落。格子窗撲閃一下落下來,最在關上的那一剎那,葉清潭似乎看見了一抹火紅。
不好!舒園方向着火了。
果然一陣焦味兒隨風鑽入鼻息,葉清潭趕緊打開窗格,只見舒園方向,剛剛還是一抹火紅,突然就漫成沖天火光。看那火勢四處漫延,已經藉着風勢燒到杏林了。
葉清潭急忙衝出房間,用力敲打方鴻書房門。
方鴻書一臉迷糊地打開門,見是葉清潭,神情爲之一振。
“着火了!”
“怎麼想我了?”方鴻書目不轉睛地盯着葉清潭。
“大宅那邊着火了,馬上就要燒到這裏了。快走,去叫房嬤嬤。”
方鴻書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不要擔心,大宅那邊有都是家丁護院,一會就會把火撲滅的。”葉清潭被他的輕描淡寫氣得不想說話,頭也不回地衝下樓去喊年嬤嬤。
杏林火勢越來越大,葉清潭已能感覺到火的熱力,視線都顯得有些糊塗。敲了半天門,年嬤嬤也沒有動靜。
這時方鴻書趕到,一腳踹開門。
年嬤嬤仰面躺在牀上,手裏捏着半塊桃花形玉墜子。葉清潭喊她幾聲,她的喉嚨發出撲哧撲哧響聲,微微睜開眼,看見方鴻書,咧開沒牙的嘴艱難地笑了笑,“太子!我該回宮了,你也該繼續王位了。”
“嬤嬤不要說了,着火了,咱們趕緊走。”方鴻書抱起瘦小的年嬤嬤,喊葉清潭跟上。
一口氣跑到後面菜園子新砌的大門口,兩人才停下腳。回頭望時,花間閣已經是一片火海。
年嬤嬤突然劇烈咳起來,伸手去扯方鴻書的手。
“這個,是你孃的信物。拿着,你是太子,快回宮去。”年嬤嬤把桃花墜放進方鴻書手裏,長嘆一口氣,疲乏無比地閉上了眼睛。
天邊突然閃起一團光亮,逐漸放大,整個夜空仿如白夜一般。葉清潭從沒見過這般詭異影像,不由自主地拉住方鴻書的手。
“她,死了?”葉清潭觸到了年嬤嬤變冷的手。
方鴻書把年嬤嬤放到一處菜埔上,盯着桃花扇墜出神。
“年嬤嬤
方鴻書點點頭,又搖搖頭。
突然一陣劇列的顫動,整個大地似乎都搖了起來。
方鴻書拉住葉清潭的手:“地震了!”說是遲那是快,轟隆隆巨響一片連着一片。一道紅光從地底升起,地面被分成兩邊。
葉清潭驚叫,眼看着方鴻書的手滑開,怎麼伸長也夠不着……
一眨眼功夫,紅光消失不見了。天黑沉下來,黑得指手不見五指……
疼,鑽心的疼,葉清潭終於感覺到了自己的呼吸。
努力地睜開眼睛,眼前立着一位20來歲的女子。一身大紅的綢衣外罩着暗紅的薄紗,頭上斜簪着一對銀色的髮釵和大朵的牡丹,裸落在外的皮膚白滑細潤似乎觸手可破,一雙幽深迷媚的眼睛正盯着她。
仙女?她暗討,她還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她癡癡地盯着紅衣仙女,感覺到一絲粘稠在舌底膠着,一時說不出話來。
“清潭?!”仙女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輕喚道。
“姐姐怎知我的名字?這是哪裏?我怎會在這?”紅衣女子的聲音柔媚好聽,讓葉清潭感到親切舒服,對她不禁有了幾分好感。
“這裏是白帝城的合歡殿啊!”
“知道你的名字並不難,這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啊!”她搖了搖手上的一支玉笛。
“至於你怎麼會到這裏來的,我想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你叫我莫黎吧,我不習慣人家叫我姐姐。”
葉清潭掀開雲絲被從牀上跳了下來,這牀塌巨大無比,比方家的牀大上10倍。
葉清潭接過莫黎遞來的玉笛感覺這玉笛似曾相識,低頭打量,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只穿着白色褻衣,登時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她拽了拽衣襟,衝莫黎尷尬地笑了笑。見她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瞅着自己,火辣辣的目光似要燃燒一般。
“她該不會對我有意思吧?難道她是一個妖精,《山海經》我也看過,這種世上難見的美女會不會和妖狐扯上關係?”葉清潭心裏七上八下,一時亂了方寸。
她縮了縮肩膀,雙手抱在胸前,胸口怦怦跳個不停,涌上莫名的恐慌。
莫黎緩緩了神色,將桌上的金盞拖盤向邊上推了推。“清潭,這金盞燉羹剛好可以喝了,清心凝神。你一定受了不小的驚嚇,自到了這就一直昏睡着,都快兩個時辰了,我極擔心。”
葉清潭鬆了口氣,暗笑自己多心了,這裏是白帝城,怎麼會想着人家救命恩人是妖呢!真是冒傻氣。
口裏正幹得難受,謝過莫黎,不客氣地端起金盞。
“你先歇着,我去幫你準備幾身衣裳,你來時身上穿的那件衣裳,已經破得不成樣子,我已經讓人給扔了。”
“謝謝姐姐。”
莫黎皺了皺眉頭,轉身出了合歡殿。
頭疼越來越厲害,腦袋裏好像涌出許多記憶。眼前所見所觸,好像在夢裏見過,卻又依稀如蒙上一層紗……
頭疼難忍,眼皮又沉得睜不開,忍不住又爬上牀,擁在被子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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