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兵荒馬亂的年頭能在王府謀個差還是不錯的!起碼衣食無憂,何況西涼王府主子少,王爺和庶妃常年在外,只一個王妃和小姐需要侍候,活少錢多,偷個懶耍個滑,日子快快樂樂就過去了。
難不成是王妃整頓家風?大傢伙猜度着,開始打起十二分精神專注於手上的活計,不敢再有懈怠。
“清潭,你過來。”老王妃臉色嚴肅。
十七年前,老王妃還是少妃的時候,經過後花園的梅林,聽到嬰兒哭聲,發現被丟在林裏的粉嫩花骨朵兒的小嬰兒。王妃歡喜得不行,自己的女兒剛剛滿月,多個玩伴一起養着也是好的。
那時王妃雖是正妃,卻並不得王爺寵愛,特別是懷了身孕以後,王爺便再不進她寢閣。自有了兩個孩子逗趣,生活倒也不寂寞。
聽見老王妃的呼喚,清潭急忙走到跟前。
王妃眼裏蓄着淚,哽咽了一下,還是緩緩地道:“皇上選我女入宮,欲封公主名號。下月和親番邦。”
清潭睜着水靈靈的眼睛,似有所懂地望着王妃。
“我只這一個女兒,她若去偏遠塞外,終生難見,可教我如何活?”老王妃的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十七年來我不曾虧待與你,更是視如己出,如今,你替我女兒和親可好?”
老王妃的語氣哪裏是商量,恩威並施,目光凌厲。
清潭想也沒想,爽快道:“遵從王妃安排,我這殘命都是王妃給的,要拿命去都可以。”
老王妃用絹帕擦了擦額上的汗,她知道自己這招很冒險,然也情非得已。
她瞭解清潭,她知道她一定會答應。這幾日謀劃得差不多了,只差此時點破。
老王妃帶着女兒和清潭披了紗帽坐車輦去母家省親,盤桓了幾日,又浩浩蕩蕩地回府了。
府裏的下人們出來迎接,王妃挽着清潭的手盈盈走進府中。
這些新來的內府侍從,猛然見到自己的主子,着實驚豔。
老王妃帶着清潭進宮受封,皇上見到清潭這個表侄女,驚爲天人,和番倒生了幾分不捨之情。
皇后一再動議以大局爲重,纔不情願地封了錦繡公主,下月吉時出城十里送親。
下月吉時不過只有七天,清潭要走了,老王妃心頭也是不捨,畢竟養了十七年,和自己孩子一樣地心疼。知她喜歡吹笛,特別制了一支白玉笛刻了她的名字,給她帶在身上以慰思念。
清潭身着錦繡紅妝持着玉笛,微笑着跪別王妃。她不想哭,在王府十七年雖然只是一個陪侍丫頭,卻也生活得無憂快樂。能爲老王妃解憂,她心裏高興。回首再望一眼熟悉的宮闕,坐進了車輦。
出城十里,京城已縮成一個黑點,從此千里山高路迢,相思無處可寄了。
幾日的顛簸出了國境,正是花開時節,山野綠意盎然,繁花欲醉,空氣中滿滿都是纏綿的氣息。
清潭掀了簾子欣賞這美景,心裏淡了離苦,來了興致,取出玉笛。
自五歲起
她最喜歡的一曲她起名叫“桃花紛紛”,那是去年春天,她和小姐踏着新萌綠草摘桃花,彷彿從天際傳來緩緩韻律,聲聲入耳,回到閨閣,她便奏出了這曲。
此時桃花已謝,對着遠山繁花,吹起桃花紛紛,憶起兒時閨趣,倒也應景。儀仗隊伍在行至山路,彩旗列列,紅妝隆盛。車輦碌碌聲在山間迴盪。
笛音嫋嫋,藍天曠遠,白雲朵朵,一陣風過,吹皺了一團雲朵。清潭正陶醉在自己的音律中,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公主,該梳妝了。”
清潭驚醒,騰地跳起來。端着的銅盆的含蕊姑娘嚇了一跳,銅盆滑手打翻在地。
含蕊一聲驚呼,趕緊清理,紫色的地毯溼了一片。
“你是誰?”
“奴婢含蕊,是帝妃調我來侍候姑娘的。”
葉清潭突然記起她在出嫁和番的路上,猛地抓起衣裳就往殿外跑。
含蕊嚇壞了,自己本是俗世一個教書先生的女兒,隨父去京城學館赴任。忽然一陣風過,不知怎地來到這白帝城,聽說若要回去俗世父母身旁,還得等些日子。
自己這半年來一直在白帝城繡坊幹活,昨日被調來合歡殿服侍眼前的公主,據說也是俗世中人。
含蕊擔着小心,生怕服侍不周被帝妃處罰,萬一回家無望,她真不想活了。
“清潭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
含蕊追到殿門口,抓住葉清潭。
“我如果不去和番,王爺一家就會沒命了。王爺夫人對我有恩,我不能恩將仇報。”葉清潭執意往外掙扎
含蕊緊張得汗都出來了,招喚兩位宮奴過來把葉清潭架進殿內,鎖起殿門。
葉清潭在殿門口拼力捶門,終於力竭癱坐到地上,滿臉是淚。
“姑娘快起來吧,萬一受涼了,帝妃要責罰我的。”
大清早便這樣一驚一乍地,含蕊感覺還不如在繡坊幹活呢!掏出繡帕給清潭擦眼淚。
“奴婢知道姑娘這會是想念家人了,我也想我阿孃,我阿爹去京城書館赴任,我就這樣不見了,我爹孃一定很傷心。”
含蕊想起這傷心事,就一肚子委屈,她總覺得帝君不可理喻,好好的總擄俗世的姑娘來做什麼。她又不是天姿國色,何況帝妃莫黎那麼美,她們這些凡俗女子相形之下,簡直就是塵埃。
“聽說七月初七,帝君會打開鏡臺,讓這裏的凡人回家。還有兩個月就到了,到時你和我一道走吧。姑娘再忍耐些時日就好了。來,我給姑娘裝扮上,晚上帝君飲宴,姑娘肯定要坐陪。”
葉清潭被動地坐到妝鏡前,任含蕊給她妝扮。
“姑娘真美!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凡人!第一次見到莫黎帝妃,我已經覺得她是最美了,當時想白帝城的女子就是比凡世女子漂亮。沒想到凡世也有絕色美人。”
含蕊梳攏好葉清潭的頭髮,對着鏡子嘖嘖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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