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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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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知希不斷的和吳冕說話,想要勸他做一名醫務科長應該做的事情。可是吳冕卻像是沒聽到一樣,回到辦公室,招呼也不打,直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剛剛冒出點綠芽的柳樹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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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吳,這麼快就回來了,調研工作做的怎麼樣?”段科長笑容可掬的捧着茶缸子走進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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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還好。”吳冕特別敷衍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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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科長,您好。”楚知希放下手裏的《三體》,站起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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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楚坐下說,咱們不用這麼客氣。”段科長道,“臨牀的醫生還配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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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科長。”楚知希道,“我們看了一眼,有一個放棄搶救的患者,沒有門診病歷,簽字書也有很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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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段科長對此心知肚明,下面那幫醫生什麼德行他心知肚明,要是像吳冕說的那樣什麼事情都沒有才叫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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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這裏是八井子,是鄉中醫院,隨便糊弄糊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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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說,看着患者家裏來的人有些古怪,可能有問題。”楚知希繼續說道,“要是有可能,您和急診的楊醫生說一下,咱們今早彌補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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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段科長捧起茶缸子,乾巴巴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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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冕聽到楚知希和段科長的對話,側頭說道,“段科長,下午組織一個臨牀工作會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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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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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大家講講臨牀安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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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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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您着急,上午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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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下午吧。”段科長道,“小劉,你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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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科長和一位科員交代了句,轉身要走。剛邁出一步,段科長回頭道,“小吳啊,我們的工作還是要耐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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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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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段科長走出去,楚知希問道,“哥哥,什麼是耐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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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話不要急,因爲說了也沒人聽。”吳冕給楚知希翻譯段科長的官腔。這句話的解讀,還有更多的意思,只是沒必要和楚知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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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沒人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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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混口飯喫,沒事兒誰願意聽醫務科長說話。”吳冕道,“在帝都,一聽醫務科組織開會,大家雖然肯定會去,但哪個心裏不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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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也罵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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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不去,他們不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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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覺得你說的不對。”楚知希很認真的說道,“當醫生,是爲了治病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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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但那是理想主義。”吳冕道,“光治病救人,不用恰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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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得先治病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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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面有一個邏輯性的問題。”吳冕轉過身,看着楚知希說道,“商品經濟,很多醫院都強調服務。我問你,醫療是服務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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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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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肯定不是。”吳冕道,“服務,收錢辦事,天經地義。前幾天重慶有個食客點了回鍋肉,不要辣椒。結果上來的時候裏面有青椒,一番爭執,最後食客報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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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鍋肉都有青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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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業就是這樣,收錢辦事。人家不要青椒,你就別放,這時候非要講工匠精神,有意義麼?要是做不了就不做麼。”吳冕道,“可丫頭你說,患者來醫院,患者和患者家屬的訴求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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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做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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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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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我都不敢說肯定能讓患者出院。”吳冕道,“拿了錢,不辦事,這種服務業是不是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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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知希右手摸着右面的馬尾,嫣然一笑,“哥哥,你說的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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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不是服務業,是特殊行業。偶爾治癒,常常幫助,總是安慰,這句話說的就很實在了。”吳冕道,“這是一種錯位,也是醫患之間矛盾的來由之一。再有一點,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是最特殊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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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家心裏都明鏡一樣,人喫五穀雜糧,自然要面對生老病死。可誰又不希望自己長生不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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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能麼?”楚知希笑吟吟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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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鬧,說正事。花多少錢,辦多少事兒。總想着5塊錢的掛號費就能讓全世界最牛逼的醫生給看病,還要不吃藥就看好,你說說這種預期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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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楚知希想反駁,但到了最後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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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科長,外國可是全民免費醫療,得了病隨便看。”一個科員大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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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姐,你這話對,也不對。”吳冕道,“免費醫療,一名社區醫生能負責的人數有限。加拿大是免費醫療,排隊要排兩年,你受得了?小病自己好,大病兩年早死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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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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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費的,纔是最貴的,這句話放到哪都對。”吳冕道,“說回咱們,要是免費,隨便看病,你猜沒什麼事兒來體檢的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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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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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拿大,看完一次病馬上申請下一次就診。反正沒事兒先排着唄,也不要錢。”吳冕道,“那面最極端的例子,我在蒙大拿的時候,看醫保資料,有一名社區醫生手裏有58305個預約就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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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萬多?”劉姐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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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免費看病,你就說排隊要排到什麼時候吧。要是早起惡性腫瘤,能給你排到腫瘤晚期去,這事兒一點都不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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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錢也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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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會啊,有錢人都去私立醫院,只要肯花錢,隨時隨地可以享受到全世界最好的醫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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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劉姐疑惑看着吳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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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吳科長和她說的事情,似乎與別人說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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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楚知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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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麼,小希,要習慣國內的這種生態。”吳冕道,“國內的情況和外面不一樣,現在各行各業階層初步形成,醫療是唯一一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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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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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或許是另外一個例外,我不是很瞭解,不瞎說。”吳冕有一說一,“咱就說醫療,現在普通人能接觸到最頂級的行業存在,醫療應該是唯一一個了。比如說鍾南山鍾老,一張掛號票1400,八十多歲了還出診,就這很多人還嫌貴,上網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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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楚知希知道吳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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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多少錢,就得有多大的本事。醫療行業雖然倒掛、畸形,但基本上沒什麼大的出入,只不過收入被無形的大手壓成了1成。”吳冕道,“你總不能希望不掛號或者5塊錢掛號費就讓鍾老看病不是。大家到是都想,但鍾老只有一個,能看的過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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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0,那麼貴!”另一位大姐小聲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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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巴菲特喫頓飯,2119萬人民幣。雖然一個是世界首富,一個是醫生,但是在行業內部,都是最頂級的存在。”吳冕道,“學了醫,真的就告別暴富的機會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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