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醫者無眠 >37 有可能出問題的患者
    說話的是一個臉色有些黑,看起來很淳樸的中年男人。他頭髮花白,穿着一身破舊的的確良衣服。

    這種材質,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改開初期是最流行的。自從吳冕上大學開始,隨着國內生活水平提高,就極少見人穿這種衣服。

    等吳冕走過去,中年男人已經轉身進了急診的留觀室,那名值班醫生輕輕搖了搖頭,往觀察室裏看了一眼,轉身要走。

    值班醫生的眼角餘光看見吳冕,隨後腳步微微一頓。

    吳冕剛來兩天,還沒怎麼露面,但卡其色風衣、墨鏡、黑色小羊皮手套,這種穿着打扮特徵太過於明顯。

    “你是新來的吳科長?”值班醫生問道。

    吳冕點了點頭,楚知希向前一步,站在吳冕身邊禮貌微笑,問道,“您貴姓?”

    “我姓……免貴姓楊。”那名中年醫生看到青春靚麗的楚知希,說話有點結巴。

    “楊醫生,您好。段科長說院裏要進行安全質量月活動,我們來臨牀看一眼。”楚知希道。

    安全質量月是個什麼鬼,楊醫生左耳朵聽,右耳朵就冒出去了。眼前的小姑娘可是真小,比自家姑娘大點不多,是附近醫學院的大學生麼?怎麼來中醫院了,這面什麼時候有實習生的。

    瞬間,他就走神了,神思飛到天邊。

    “楊醫生,剛纔是什麼患者?”吳冕側前邁出半步,把楊醫生直勾勾盯着楚知希的目光切斷。

    “……”

    卡其色風衣的身影像是一座山,把楚知希護的嚴嚴實實。

    楊醫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眼前這位,要只是醫務科副科長還好,根本不用搭理他。但據說這位是那誰家的孩子,倒是不好得罪。

    “吳科長,是隔壁一個屯子的腦梗患者,來的時候出氣兒多進氣兒少,眼看着就不行了。”楊醫生道,“家裏簽了個字,準備放棄。”

    吳冕微微點頭,道,“病歷寫了麼?”

    “寫啥病歷……患者剛送來,沒必要寫病歷吧。”楊醫生壓抑着心裏的煩躁,說話的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最厭惡的就是這羣從大城市讀書回來的傢伙,一個個啥都不會,卻眼高於頂。

    要不是他老子,能回來就當醫務科長?估計是準備未來當院長的吧。楊醫生覺得自己目光犀利,早早就看穿了這一切。

    已經夏天了,還穿着風衣戴墨鏡,裝什麼大尾巴狼!

    至於什麼狗屁的門診病歷,那都是扯淡,留着燒紙用麼?現在可都提倡文明祭祀,禁止燒紙。

    楊醫生心裏罵了一句,臉上卻沒表現出來,不好得罪這位未來的院長,聽說韋大寶子倒黴,遇到了這位。被叫去省城當免費的擔架工,現在還沒回來。

    “吳科長,咱們這面都是鄉里鄉親的,沒大城市那麼多事兒。”楊醫生道,“雖然五隊十二組在隔壁鄉,但總不至於來醫院就爲了訛錢。”

    “確認書呢?”

    吳冕面無表情的問道。

    他問的是確認放棄搶救的書面文件,這要是沒有,吳冕準備直接把這位楊醫生糊到牆上去。

    楊醫生快走了幾步,來到辦公室,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交給吳冕。

    “咱是老大夫了,這種事情肯定不會忘。”楊醫生不屑的說道,“這兒是放棄搶救的簽字。”

    吳冕看了一眼那張紙,上面潦草的筆跡寫着【放棄搶救及相關治療,出現一切問題以及後果自行承擔】。

    下面則是一個生疏筆跡寫的簽名。

    簡單,簡陋到慘不忍睹的程度。

    吳冕把那張“醫患溝通”放到桌子上,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

    楊醫生怔住了,這位小爺就這麼走了?還以爲他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先來吹毛求疵的找各種問題,然後把自己掛起來批鬥一下。

    本來都做好了一定的準備,誰成想這小子就這麼走了。

    看着吳冕修長的背影,看着楚知希青春活力四濺的馬尾和破洞牛仔褲,楊醫生覺得好像做了一場夢。

    “他可真好看啊。”一名護士目送吳冕離開,回來說道,“老楊,那個就是新來的吳科長?”

    “嗯,你看他那個裝犢子的勁兒,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楊醫生本來準備腹誹幾句,但還是要考慮到影響,萬一給自己穿小鞋怎麼辦,最後的話生生憋了回去。

    “裝什麼裝,人家就是好看,穿這身兒衣服特別顯氣質,你不覺得麼?黑色墨鏡也有範!”

    “……”

    “來咱們醫院可惜了,這要是拍電影去肯定火。”

    “男團,你看他像不像那個誰?”

    楊醫生覺得真心沒辦法和這幫護士們溝通,她們說什麼自己完全聽不懂,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找自己麻煩就好,算那小子有眼力見。

    ……

    ……

    “哥哥,真的好不正規,他們就不怕出事麼。”走出急診科,外面陽光正好,楚知希跟在吳冕身後說道。

    “嗯,基層醫院就這樣。要找病歷書寫規範讓他們照着寫,估計得等下輩子。”

    “嘿嘿,我以爲全國到哪都一樣呢。”

    “其實大型三甲醫院也差不多,手術記錄下臺後24小時不寫的有的是。咦?你這話說的,還記得7年零5個月22天前,我在ICU把你訓哭的那件事麼?!”

    吳冕嘴上說着把楚知希訓哭,但黑色小羊皮手套卻揉了揉她的頭,有些寵溺。

    “那天是我太累了好不好,一天8臺手術,下來都到宵夜點了。連口飯都沒喫,躺下就睡,第二天還有手術,哪有時間寫手術記錄。準備抽時間補上,就被你抓住。”楚知希委委屈屈的說道。

    吳冕不說話,慢悠悠的往醫務科走。

    “哥哥,這就完事兒了?”

    “嗯,要不你還準備怎麼辦?我把病歷砸到楊醫生臉上,臭罵他一頓?早幾年還行,最近懶得弄。來臨牀走一圈,主要是省得段科長絮叨。”

    “看到不對的事情總是要說一說吧。”楚知希堅持道,“該規範一點的還是要規範一點,要不然說不定哪天就出了問題。”

    “剛纔的患者我看就有問題。”

    “嗯?”

    “你注意到沒有,在留觀室裏面,患者家屬人羣外面,站着兩個人,穿的和他們不一樣。”吳冕說道。

    “沒有啊,那是隔壁牀的家屬吧。”

    “留觀室就一個患者。”吳冕面無表情說道。

    “……”楚知希吐了一下舌頭。吳冕說的,她沒有注意到,只看見一羣患者家屬亂糟糟的在那哭。

    “跟我沒什麼關係,站在一邊看熱鬧就是了。”吳冕道,“基層醫院,管的多了會被人說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哥哥,別這樣麼。”楚知希道,“你可是醫務科……副科長啊,好大的官。”

    說着,楚知希抱着吳冕的胳膊笑出來。吳冕把她的手甩開,小聲說道,“在醫院,你穿着白服。”

    聲音略有點嚴厲,楚知希嘟着嘴,跟在吳冕身後。

    吳冕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走進“機關樓”。

    樓上有人在打孩子,孩子聲嘶力竭的哭着;樓道里有一桌麻將,幾個老人在磨手指頭;樓下傳來煙火氣,估計是臨街的飯店早餐還沒收攤。

    這一切對吳冕來說,都是那麼的陌生而又紅塵味兒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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