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從夢中走進現實了?
還是說,重熙一直都不是在做夢?
我轉身,向前走了兩步,想要走上前去問一問他,爲什麼要一直纏着重熙,可是我向前,他便向後,一直與我保持着距離。
“你是誰?爲什麼跟着我?”我大聲問道。
他沒回答我,一直撐着那把黑紙傘,從始至終都沒露臉。
我有點不耐煩了,大步向前走去,臥龍小鎮是我的地盤,就算對方是個厲害角色我也不怕,更何況,從身形來看,這大抵是個孩子。
我走的快,他退得快,就在我想要凝起內力,飛奔過去,一舉將他拿下的時候,身後傳來重熙的聲音:“媽!”
我立刻回頭,就看到白玄武帶着重熙走過來了。
就這麼一來一回,我再去看那個男孩,早已經沒了身影。
重熙已經走到面前,伸頭朝着我後面看去,皺着好看的眉頭,一臉的疑惑。
我問:“重熙你在看什麼?”
“好奇怪。”重熙摸着下巴說道,“剛纔靠近過來的時候,我心裏陡然一慌,總感覺前面有什麼在等着我,這會子卻又沒有那種感覺了。”
我心裏直犯嘀咕。看來重熙對那男孩的確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感應,之前重熙跟我描述的夢境,現在看來,或許並不是什麼噩夢。
很可能是,那個男孩近一年來,一直都在不遠不近的關注着重熙,因爲這種莫名的心靈感應,導致重熙以爲自己在做夢。
可是即便這樣想着,我都開始後怕。
這男孩爲什麼要跟着重熙?甚至現在開始跟着我?
如今的白家已經跟四年前完全不一樣了,別說整個臥龍小鎮,就是在江城。咱們也是數一數二的,江城幾大家族,江城龍族是本家,鳳家比親戚還親,灰仙一族更是自己人,這麼一個小娃兒,憑什麼能在我們眼皮底下來去自如近一年之久沒有被人發覺?
如果他對我們沒有惡意還好,如果有什麼歹念的話,那必將是一個心腹大患。
但這事兒我不敢跟重熙說,這孩子本來因爲柳伏城和她弟弟的事情,心思比較敏感,如果在扯上這事兒,還不知道怎麼疑神疑鬼。
我伸手摸摸重熙的頭,安慰道:“我剛纔那邊走過來,什麼都沒有,夜深了,重熙興許是累了,小腦袋犯迷糊了吧。”
白玄武在一旁說道:“你剛走沒多久,這丫頭……”
“大伯伯你不準說。”重熙一下子緊張起來,踮起腳尖,伸手就要去捂白玄武的嘴,“不準打重熙小報告!”
白玄武衝我聳聳肩。無奈閉嘴。
“是不是偷嘗梅子釀了?”我已經料到了,“去年除夕你就嚷嚷着要嚐嚐,今年我看桌角就放着一小壺,往年我一動,你必定跟着我,今年就趁着我給你曾祖母上墳的空檔,偷喝了吧?”
“哼,大伯伯是漢奸,什麼祕密都藏不住。”重熙開始耍小孩兒脾氣,“還是五姑姑最好,從來不會說我是小孩兒,不給這樣不給那樣,瑣兒哥哥去年都能嘗蛇酒了,爲什麼我連梅子釀都不給嘗一口?我是蛟,不是人!”
我走過去,伸手拎住她後脖頸的衣領,教訓道:“不管你是蛟還是人,都是我女兒,我說的話你就得聽,還有,沒事別總去找你瑣兒哥哥,擾了他清修。”
一提到這事兒,我鬆了抓着重熙的手,無奈嘆氣。
四年了,瑣兒就在柳崑崙的眼皮子底下不停地生長,這孩子根骨好,修煉進步飛速,小小的人兒,修煉水平已經超越了很多人。
這四年來,柳崑崙幾乎處於半隱退狀態,掛着江城龍王的名頭,清心寡慾,除了修煉,似乎再沒有什麼能勾起他的興趣。
瑣兒是知道這個父親的,剛開始兩年,他也不敢去驚動柳崑崙,但隨着心智越來越成熟,那份對父愛的渴望,還是讓他忍不住對柳崑崙生出一絲嚮往來。
只是每次去見柳崑崙,都被他的冷漠給傷回來,久而久之,瑣兒便也不去自討沒趣了。
倒是地若特別喜歡瑣兒,再加上柳春生夫婦的寵愛,瑣兒倒也快樂。
父親能見着,卻跟沒有這個父親一樣,而母親呢?
瑣兒每年都會有幾次跟着懷安一起去長白山,可四年來,也從未有一次見到柳青鸞。
聽地若說,柳青鸞當年融合了柳鎮海的內丹之後,魂魄是穩住了,但卻要在天池裏面待着修煉,直到她的魂魄與真身完全契合之後,才能重見天日,這一等,又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重熙跟瑣兒和懷錚的關係都很好,三個孩子中,瑣兒最有出息,懷錚穩紮穩打,重熙小聰明有,但心性不穩,愛玩,驕縱,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太軟了。不怎麼會管教孩子,總是狠不下心來。
……
回去白家莊園,四十分堂的堂主便都準備離開了,帶着下一年冥界給的任務清單,以及今年超額完成任務的功德以及報酬,各個心滿意足。
重熙本來鬧着要半夜去江城龍族找瑣兒,被我按下了,留她在家裏,我是有點擔心,害怕那男孩再來找重熙。
等睡下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我並沒有睡多久就起來了,每年大年初一,鳳青帆一家都會來白家莊園小聚。
大概九點鐘,鳳青帆的車子便駛進了大院,我和重熙迎上去,重熙拉着懷錚便去她房間,分享新年禮物以及今年收到的壓歲錢去了。
我伸手接過鳳靈犀懷裏,不到三個月的小兒子,逗弄了幾下,笑道:“懷錚長得像青帆,這小懷瑜倒是更靈犀你一模一樣呢。”
“懷錚小時候也長得像我。”鳳靈犀笑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長着長着,就跟他爹一個模子烙下來似的,就連脾氣都像。”
“還生嗎?”我打趣道。
鳳靈犀憋着一口氣,道:“生,趁年輕,一定要生出個女兒來,接我的衣鉢,我那一屋子的戲服,自己沒機會穿上戲臺了,總得有人幫我穿。”
鳳青帆揶揄道:“當初懷上懷瑜的時候。就信誓旦旦一定是個女兒,可生來還不是個小子。”
“還不是你不爭氣!”鳳靈犀咬牙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自己種不出女兒來,還有理了!”
鳳青帆只笑不語,我看着他倆拌嘴,說不出來的羨慕,心底裏卻也冒着些許酸泡泡,多好啊,要是柳伏城在,或許我們也是這樣的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