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真的無法理解柳伏城爲什麼要這麼說,只知道,眼前這個人,似乎與我熟悉的那個柳伏城,不一樣了。
柳伏城抓住我的手,雙目通紅的看着我,又重複了一遍:“小白,這一胎不能要了,傀儡陣陰邪之氣有多重,我最清楚,更何況這一次還藉助了戰魂的法力,生殺之氣更甚,這一胎,保不住,就算能保得住,生下來的,也不知道會是什麼。”
“你給我閉嘴,滾出去!”我擡腳便朝着柳伏城的胸口踹下去,這一腳是用了力氣的,柳伏城直接被我踹了個跟頭。
他爬起來,還想上前來說服我:“小白,孩子還會有,但我不想你出事,我們以後再要。”
“滾。”我氣得嘴脣都在抖,近乎歇斯底里道,“柳伏城你給我滾出去,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他還想跟我說什麼,房門被推開,鳳靈犀站在門口,一臉焦急的問道:“你們倆怎麼吵起來了?菲菲你怎麼哭了?”
我死死地瞪着柳伏城。跟看着仇人似的,柳伏城滿臉的心疼與乞求,鳳靈犀夾在中間,不明所以。
但她看我情緒崩潰的樣子,衝柳伏城說道:“九爺,青帆還在前院瞪着你過去商議事情,你先過去找他吧,菲菲這兒我陪着。”
柳伏城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再說出話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出去了。
鳳靈犀跟着將房門關上。坐到我身邊來,拉起我的手,輕聲問我:“怎麼了嘛,剛剛死裏逃生回來,爲什麼要跟九爺吵架?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菲菲,你別這樣,有什麼是不能跟我說的,要是九爺哪裏做的不好,我幫你去說他。”
“男人嘛,有時候心思沒那麼細膩,關心則亂,你又是孕婦,懷孕的女人最是敏感,可別因爲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傷了感情啊。”
“你們這一路走來多不容易,菲菲,咱們得珍惜啊。”
鳳靈犀說說停停,語氣親和,完全就是一個大姐姐在關心妹妹,越說我越覺得委屈,最後撲倒在她懷裏,嗚嗚的哭出了聲。
鳳靈犀輕輕地拍着我的後背,無聲的安慰着我。等我哭夠了,才說道:“菲菲,九爺對你的心,天地可鑑,他這些天因爲靈根接連排斥,也受了很多罪,剛剛融合完全就避開青帆去找你,他實在是很不容易,即便你有委屈,也應該多體諒他一點。”
“可是……”我伸手揩去眼角的淚水,極其委屈,“可是他不要孩子。”
鳳靈犀也愣住了,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爲什麼?你們倆在一起,能懷上,本就是一件很讓人意外的事情了,這一胎來的很不容易,他之前那麼歡喜,怎麼忽然又不要了?”
我癟了癟嘴,強忍着眼淚,說道:“是因爲我被傀儡陣反噬,正好打在小腹上。”
“傀儡陣雖然厲害,但不至於不可逆。”鳳靈犀說道。
“這個傀儡陣是用戰魂的法力加持的。”我說道,“生殺之氣很重。”
鳳靈犀倒吸一口涼氣,緊握我的手,沉吟半晌,斟酌着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菲菲,我覺得九爺也是爲你好。”
“我不能放棄它們,明明還有兩個月就能出生了,我還沒看到它們是什麼樣子,爲什麼就……”眼淚不爭氣的又往下掉,幾次哽咽,說不出話來。
情緒漸漸冷靜下來,我也明白,大家都是爲我好,但是他們永遠也不會懂,這一胎對於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我和柳伏城能有孩子,是因爲他的內丹在我的身體裏面,對我的身體有一定的影響,但是內丹如今已經還給柳伏城了,我的身體連日來一直在各種打鬥之中受傷、受陰邪之氣等等的侵襲,想要再懷孕,恐怕真的很難了。
就算以後調理好了身體,也不一定就能和柳伏城懷得上,到那時,我的心境恐怕不必現在難熬。
況且,我幾次和白少恆交手,真的深深的感受到,這個人的心思太過縝密,下手穩準狠不說,野心還特別大。
他不會放過我的,以後還會用什麼法子來對付我,我根本想象不到。
我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如果最終我沒能熬得過去呢?那我這輩子可能什麼都不能給柳伏城留下了。
“靈犀,我累了。”我說道,“你讓我一個人再好好想想。”
鳳靈犀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說道:“先去洗漱吧,我讓人把早飯端過來,你喫點再睡。”
我點頭應下,她這才起身。找了一身衣服遞給我,然後關門出去。
我簡單的衝了個澡,再出來的時候,看到房間桌子上擺着幾樣飯菜,坐過去,拿起筷子,卻根本沒有喫的慾望。
對付着刨了兩口,就躺上牀。
身體的確不舒服,心思又重,翻來覆去的想着孩子的事情,越想心越痛。
甚至到了最後,我開始恨起自己來了。
這是我的報應來了嗎?
之前對抗白少恆的時候,我決絕的想過,如果關鍵時刻必須犧牲孩子,我也接受,當時發狠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有多痛,可是現在真的讓我面對這樣的現實,我卻這樣的難以接受。
報應,是真的報應。
……
大年初一的早晨,整個長橋鎮死氣沉沉,天亮的很早,一掃往日的陰霾,有溫煦的陽光。
而我翻來覆去一直到早上將近六點,才累極了昏睡過去。
柳伏城始終都沒有回房間,我暫時也不想看到他。
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做着各種血腥的殘忍的夢,最後甚至夢到一隻手插進我的肚子,拎出一條血淋淋的小蛇。
那小蛇黑黢黢的,模樣兒跟柳伏城的真身完全重合,畫面一轉,拎着小蛇的人變成了柳伏城,我驚得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窗戶邊的人影一動,我又是一驚,柳伏城幾步跺過來,低頭看着我問道:“做夢了?”
我發現還是不怎麼想看到他,主要是我自己還沒能想通,不想這個時候面對他,害怕他再逼我。
低低地嗯了一聲,垂着眼簾,沒有太多話。
柳伏城就那樣站在牀邊,靜靜地陪着我好一會兒,然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坐在了牀沿,伸手捏了捏我的下巴,說道:“再等等,給孩子一個機會,也給我們自己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