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跟莫小豆一起坐在屏風後面的秦泱在看見姜川之後，卻很快就小聲嘀咕了一聲。
“嗯？”莫小豆說：“他怎麼了？”
秦泱搖一下頭，說：“他穿着喪服。”
聽秦泱這麼一說，莫小豆眯了眼，透過兩幅屏風之間的縫隙仔細，姜川身穿一件深藍的長袍，腰間繫着的腰帶是黑色的，莫小豆琢磨着，這是喪服？
“你看他的衣領，”秦泱小聲跟莫小豆說。
“啊？哦，我看看，”莫小豆又往外看，姜川穿着的外袍無領，所以露出的是內衫的領子，這領子是白色，左右兩個領子繡着對襯的，用黑線繡着兩朵花，具體是什麼花，莫小豆也說不上來。
“那是什麼花？”莫小豆扭頭問秦泱。
秦泱說：“彼岸花，北原人的喪服衣領都會繡這種花。”
聽秦泱說彼岸花，莫小豆就知道了，就是石蒜嘛，再看看姜川衣領上的花紋，莫小豆噘一下嘴，這繡幾片細長花瓣就叫彼岸花了？這一點也不像嘛。
屏風外面，受過了姜川的禮，榮棠開口道：“將軍家中有喪事？”
姜川跟榮棠說話沒有低頭，直視着榮棠的目光，這位非常被慕諍信任，戰功彪炳的將軍，跟榮棠道：“我家人半月之前，被我家聖上下令關押，我祖父祖母死於牢中。”
榮棠語調上揚，輕輕“哦”了一聲，道：“爲何？”
姜川沒回答榮棠的這個問題。
“因爲長生宗？”榮棠便又問了一句。
姜川的面頰一顫。
榮棠說：“看來孤猜對了，那你家慕四王爺他想做什麼？”
姜川咬着牙。
莫小豆在屏風後面，小聲跟秦泱嘀咕：“他怎麼看起來，很難以啓齒的樣子？”
秦泱輕輕地衝莫小豆噓了一聲，讓莫小豆不要說話。
莫小豆聳一下肩膀，閉嘴不說話了。
“我家王爺被聖上圈禁了，”姜川這時跟榮棠道。
“圈禁？”姜川的這個回話，讓榮棠，包括屏風後面坐着的秦泱都喫驚了，只一個周明山，就能讓慕諍被圈禁？
“是，”姜川低聲道：“我家王爺被懷疑與殿下你，私下裏有聯繫，之後他便聖上奪了兵權。”
莫小豆：……
北原的皇帝該是個什麼樣的絕世傻蛋啊，慕諍跟榮棠私下有聯繫？私底下寫信互罵嗎？
“後聖上封了長生宗的鹿鳴爲國師，”姜川這時繼續道：“我家王爺竭力反對，並想除去鹿鳴，只可惜……”話說到這裏，姜將軍突然就哽咽了一下。
榮棠替姜川說道：“只可惜他沒有成功。”
“是，”姜川應聲道。
“廢物！”莫小豆在心裏罵。
“那他這次的求親，又是爲了什麼？”榮棠問道。
“我家王爺知道鹿鳴也在圖謀崇寧，”姜川說：“所以我家王爺派我過來，向殿下，向殿下求援。”
求援這兩個字，姜川說得艱難，彷彿揹負着巨大的恥辱，萬般不願意，又不得不說。
榮棠坐在坐椅上，想通過這位的面部表情裏看出什麼端倪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這位就目光冰冷地看着姜川，許久沒有說話。
姜川也跟榮棠催着要一個回話，找到榮棠這裏，他家王爺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手指在坐椅上的扶手上劃了那麼一下，榮棠才擡手指一指自己右手側的空椅，道：“你坐下說話吧。”
“謝殿下，”姜川謝過榮棠，走到空椅前坐下。
“說吧，”榮棠道。
姜川其實跟榮棠也具體說不上什麼來，他在軍中帶兵，皇室發生了什麼事，慕諍怎麼會就被圈禁的，這中間的事，姜川是一概不知。他只知道，等他接到慕諍的調令回京，但等他回到京城後，才發現調令不是慕諍下的，朝廷調他回京，只是爲了抓他，想要他的命罷了。
“我家王爺拿刀架在脖子上，硬是求着又見了聖上一面，”姜川跟榮棠道。
榮棠道：“爲了救你的命？”
“是，”姜川道。
榮棠點一下頭，道：“接着說。”
“我家王爺承認他跟殿下私下勾結，”姜川道：“他甘心被圈禁，但他有一個條件，只是與貴國的姮娥公主成婚。”
榮棠看着姜川。
姜
將軍被榮棠看得有些氣短，沙場事沙場了，壞一個姑娘家的名節，他家王爺這事做的，出於無標，但也的確是理虧。“我家王爺說，說他心悅姮娥公主，這事他與殿下之前已經約好了。”
“聖上不信，但鹿鳴說，可以滿足我家王爺的這個要求，：姜川道：“鹿鳴還與我家聖上，事實如何，問到殿下這裏，自然就知道了。”
榮棠身體往前微傾了傾，道：“我如何信你？”
姜川道：“我家王爺讓我帶話與殿下，長生宗之害，一定會禍及崇寧，只要殿下願意施以援手，我家王爺願意歸還萬朝城。”
“還有呢？”榮棠問。
姜川又是咬牙，但隨後還是道：“御風關那裏，我家王爺已經做了安排，殿下的人馬隨時可以進駐御風關。我，我可以將北原五座邊城的地圖，畫與殿下。”
莫小豆在屏風後面聽得入神，她之前沒聽說過御風關這個，不過結合姜川的前後話，這個御風關應該是，崇寧通往北原的第一道關卡了。
“慕諍這是要把地方送給我們了？”莫小豆忍不住小聲問秦泱，雖然爲了拯救世界，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是值得的，但莫小豆不太相信，慕諍有這種覺悟？
秦泱身子向莫小豆這裏傾斜，小聲道：“你也看見程氏父子的模樣了，若是這樣的人有成千上萬，鹿鳴還能源源不斷地造出這樣的怪物來，想喫下慕諍給出的這些好處，我們得付出多少條人命？”
莫小豆頓時就沒有再說話的想法了，人家慕四皇子這不是覺悟，這人是自己沒辦法了，想着讓他們崇寧人跟長生宗拼命呢。
“除了你家王爺，”榮棠這時在屏風外問姜川道：“你們北原，還有誰與長生宗作對的？”
“莫家的六公子，”姜川道。
榮棠眉頭一皺，道：“誰？莫家？是寧源莫氏？”
“是，”姜川點頭。
“這不可能啊，”秦泱也皺了眉頭。
莫小豆一臉的懵，她聽不懂。
“莫家與五皇子的母族柴郡聶氏數代聯姻，”榮棠這時道：“孤沒有記錯的話，五皇子妃就是出自寧源莫氏吧？”
“是，”姜川道：“不過這個莫六是庶出，在家中不得寵。”
“那你何必特意提他？”榮棠問。
“七年前，莫六奪了武狀元，”姜川道：“不過因爲他是莫家人，所以我家王爺不敢用他，他一直帶兵鎮守我朝南境。這一次他不服長生宗，帶兵造反了，將鎮守南境的另八員大將都殺了。”
榮棠眨了一下眼睛，他心中喫驚，但面上不顯。
姜川這時倒是苦笑了一下，道：“我們也沒有想到，莫六能有這個本事，他在南境原是排在最未的鎮守將軍。”
“你北原的南境，”榮棠說：“是出了什麼事嗎？”
“活死人，”姜川說：“我朝南境如今在鬧活死人，這些人死後還能動，喫人，只要被他們傷到，好好的人不出片刻，就也會變成活死人。”
“因爲長生宗？”榮棠明知故問道。
“莫六說是，但我家聖上不信，”姜川聲音裏有強壓着的怒火，“鹿鳴這些人生前就是惡人，所以死後不入黃泉，要留在人間受苦。”
榮棠說：“他們在喫人害人，這是在受苦？”這不是在害別人嗎？
“我，我不知道我家聖上是如何想的！”姜川被榮棠問得叫了起來。
“那這個莫六將軍如今在南境還待得安生嗎？”榮棠不動聲色地問。
“不知道，”姜川搖頭：“我離開北原之時，倒是沒有聽說活死人越過南境。”
也就是說，這個莫六很有可能將怪物們，擋在北原的南境了？那這人倒是個有本事的。榮棠看着姜川若有所思，他知道長生宗不能留，不然他也不會想着要去北原，但這其間的利害關係，他這個崇寧的太子必須算明白了。
姜川這時倒是反應過來了，問榮棠道：“殿下信我的話？信這世上有活死人？”
榮棠道：“你家王爺早就認定了我會信，纔會派你過來見我的，不是嗎？”
姜川張了嘴沒發出聲來。
“那你們的五殿下呢？”榮棠問：“他信了長生宗？”
“他信，”提到慕譯，姜川的話語是自然而然地就帶上恨意，“他遇刺，殘了右手與左腿，鹿鳴說能治好他。”
“鹿鳴已經醫治他了？”榮棠低聲問。
“好像是，”姜川道：“我沒有見到他，只是聽說就是他將鹿鳴帶到我家聖上跟前去的，他如今時常就跟鹿鳴待在一起。”
莫小豆搖一下頭，那這個北原的五皇子算是完了，變成喪屍是遲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