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六百三十四章:坦誠相待
    蕭奕白微微有些喫驚,這樣的稱呼並不陌生,但是從崑崙掌門口中說出,還是讓他非常的意外。

    白星,是那顆四面楚歌、搖搖欲墜的白星,它在輔星的位置上,雖然一直暗沉,卻壓制、牽引着主位上的帝星不至於墜落。

    “師父……”蕭千夜也沒想到師父會這麼稱呼大哥,正當他想坐起來之際,姜清從門口飄然而至,擡手按住肩膀又給按回了牀上,似乎剛纔那脫口而出的話只是錯覺一樣,老人漫不經心的對着兩人笑了笑,然後才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讓房間的空氣流暢起來,嘆道,“說是回來幫忙的,結果自己先躺下了,還要一把年紀的師父親自揹你回來療傷。”

    “師父……”蕭千夜低着頭,面頰發紅絞着手回不上話,姜清掃了他一眼,目光驀然轉向蕭奕白,淡道,“難爲我背了他一路,昏迷的時候只會喊哥哥,一點良心也沒有。”

    “哦?”蕭奕白有些小小的驚喜,略作思忖,“我以爲他昏迷的時候只會喊弟妹呢……”

    “我沒有!”蕭千夜連着被師父和大哥調侃,急忙掙扎着辯解起來,蕭奕白的聲音既似嘆息,又像抱怨,“都說女大不中留,男的也差不太多,自從雲瀟去了飛垣,他的魂都被勾走了。”

    姜清也沒管徒弟臉上的尷尬,笑呵呵的接下話:“呵,瀟兒一個人在崑崙等他回來,也和丟了魂一樣,你看這間幾年沒人住的屋子,也就她還傻乎乎的過來打掃,兩個人半斤對八兩,倒是般配。”

    “咳咳!師父!”這一下蕭千夜的臉紅的發紫,趕忙從牀上坐起來僵硬的擺着手不讓姜清繼續說下去,蕭奕白眉頭一皺憋着笑,隱隱有種不協調的感覺,沒想到這個一貫令弟弟談之變色的掌門師父也會和顏悅色的調侃他逗趣,姜清指着牀榻上的弟子,搖頭道,“他從來不和別人說起你,這麼大的崑崙山,就只有瀟兒一個人知道你的存在吧。”

    “倒是像他的性子。”蕭奕白眨眨眼睛,看着弟弟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難免覺得好笑,又樂呵呵的挖苦道,“其實他也從來不和我們談起崑崙山的人,包括弟妹。”

    “弟妹?”姜清微微一頓,自然清楚他口中的“弟妹”是什麼人,然而老人家的神色有一閃而逝的擔憂,雖然嘴上沒有多說什麼,目光之間還是蕩起一抹顯而易見的遺憾。

    蕭奕白看着面前百感交集的老者,自己倒是很淡然,也不隱瞞什麼直言不諱的道:“不過就算他自己不說,他身邊出現的每個人我都一清二楚,包括姓名、年紀甚至是出身,我們都一一調查過,弟妹之所以會在八年之後才藉着北岸城逃犯的事件去了飛垣,也是您和雲夫人攔着不讓她來吧?”

    姜清一怔,不明白他爲何突然說起這件事,拉了一把椅子慢慢坐下,眼神也一點點鋒芒起來,似乎是想將這麼多年那些深藏在暗處的東西全部抖開,笑道:“調查過……是在阿雪的身上動了手腳吧?”

    “掌門看出來了?”蕭奕白微微一笑,沒有反駁,很自然的說了下去,“明戚夫人是崑崙山的常客,經常帶着一雙兒女過來拜訪,她的女兒葉雪不僅是個沒有任何武學、法術功底的普通小姑娘,正好又是公孫晏的未婚妻,所以每次他們回到飛垣,公孫晏都會找機會把葉小姐約出去玩,然後利用東冥的魂術直接從她的腦子裏瞭解這邊的情況,所以我弟弟身邊的所有人……都不是祕密。”

    姜清看着他,內心驚訝於這樣一模一樣的容顏,卻是比自己的弟子沉穩鎮定了無數倍,接道:“那術法兇險,一不小心就會傷及大腦,我雖有察覺,但也束手無策,後來聽聞阿雪患上嗜睡症一病不起,夫人求遍天下名醫也是無濟於事,那時候我就懷疑這或許根本不是‘病’,可惜帝都城守衛森嚴,對我這樣的人更是堤防的緊,我也沒有機會前去探望,如今想起,徒增遺憾。”

    蕭奕白默默望了一眼弟弟,他雖然沒說話,但對這些陳年隱事還是咬緊了牙露出厭惡之色,又道:“我弟弟身邊最重要的人除了弟妹,就只有您和天澈公子,事實上早在北岸城事變之前,我們就已經做好了很多種準備,隨時等着你們其中的任何一人拜訪飛垣,也隨時可以用各種理由,逼着你們一起幫助奪權。”

    他停了一下,眼神一時深邃起來:“風魔最希望來的人當然還是雲瀟,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女人嘛,總歸是最好的籌碼,況且她身世有異,要是能追查到當年沉月失蹤的疑案,豈不是一舉兩得?”

    “大哥……”蕭千夜低聲叫了一句,不想他繼續說下去,然而蕭奕白卻搖了搖頭,面對崑崙掌門繼續直言不諱的說道,“然後就是天澈,我知道他們倆的關係很平淡,但同爲您的親傳,又是靈音族的倖存者,或許也有利用的價值,畢竟縛王水獄那些奇奇怪怪的藥,我們手頭也有很多,稍微用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確實周到。”姜清慢慢說着,稍微降低了語調,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明明是在談論一些不可見人的陰謀,他的語氣卻好像只是在閒話家常。

    蕭奕白笑了笑,又道:“我們最不希望見到的人就是您了,我弟弟這些年作爲軍閣之主無疑是合格的,但是軍閣本身和崑崙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一個‘軍令如山’不問對錯,另一個卻秉承‘當以慈悲濟天下’,除了劍術,他必須放棄崑崙山教的所有東西,否則就算我們暗中保護,他也不可能在飛垣平安無事。”

    這樣坦率的對話,彷彿撕開了一直以來飛垣高層那張虛僞的麪皮,讓姜清心中不由得有些觸動,喃喃自語:“朝廷暗潮洶涌,政權明爭暗鬥,只有做足準備的人才能一舉奪取天下,你們確實成功了,若不是有你們在背後幫着千夜,想來以他那樣的性子,早就不知道被人暗算多少次了,只不過你們做的太過分了,何必要把他逼到如此地步,好歹是你唯一的弟弟,也真的是狠心呀。”

    蕭奕白低下頭,這樣原本應該嚴厲的斥責從老人的口中輕描淡寫的說出,反而讓他心潮起伏,無言以對。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坦誠,姜清倒是饒有興趣地看着這個忽然陷入沉默的年輕人,在他眼裏有愧疚,但更多的仍是如鐵般的堅定。

    身在漩渦之中,又有多少人能穩如磐石的掌舵前行?

    見他始終都沒有再開口,姜清反而是有些擔心,忽然問道:“你爲何要在他面前向我坦白這些事情?”

    “正因爲您是他師父,我纔會說這些事情。”蕭奕白的脣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側過頭去望向弟弟,輕輕說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不會傷害他,一個是弟妹,另一個就是您,連我自己、連我自己都不能算,所以我纔想把這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您,因爲我弟弟這個人除了一身劍術,從頭到腳都是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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