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大祭司想安撫情緒暴躁的溫婷,卻被她用力的甩開了手,空洞的眼眶朝着雲瀟的方向惡魔般望過來,“你說那羣愚民是無辜的?哈哈……哈哈哈哈!他們哪裏無辜了?他們在我爹孃的庇佑下安居樂業三十年,到頭來卻在刑場上被小人煽動撿起石塊瘋狂的砸,是誰給了他們平靜的生活?是雷公默還是魔教?都不是,都不是!是被砸的頭破血流也沒有謾罵詛咒過他們一句話的爹孃和兄長!”
溫婷失聲大嚎了幾句,彷彿只有這樣的歇斯底里才能釋放內心的憎恨:“你是崑崙山的人,肯定過着閒雲野鶴般自在瀟灑的生活吧?既然如此,你沒資格說他們無辜。”
雲瀟張了張口,喉間像被堵了一塊鐵鉛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蕭千夜將她輕輕的抱入懷裏,他倒是頗爲平靜,好似對溫婷口中的一番話感同身受,淡淡接道:“我也曾被自己的國家和人民當成通緝犯追殺了兩年多,坦白說這期間有無數次,我想拉着他們一起陪葬,可是總有些捨棄不下的人,是朋友,是同僚,是親人……若是現在的敦煌城內已經沒有這樣的人,我覺得溫姑娘的做法倒也無可厚非,但若是你還能想起一兩個這樣的名字,那屠城之前,至少該先救出他們,不是嗎?”
那個父親麾下新入伍的男孩子,有着一張稚嫩單純的娃娃臉,被女扮男裝混入軍營裏的她欺騙,傻乎乎的帶着她上了一堂長槍課,在一整天的訓練結束後,她偷笑着拉着那個人走到無人的帳後放下秀麗的長髮,看着他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她得意洋洋的捏着男孩子的臉頰咧嘴齜牙的嘲笑,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城南的酒鋪裏,有一個同齡的小女孩,兩個姑娘從小一起長大,瞞着家裏人跑出城,找到馬賊的營地偷了他們的美酒,在大漠的夜幕下學着大人的模樣義結金蘭,發誓要一輩子保護對方。
城東的客棧裏,每過三年就會來一隊中原的商客,裏面有個氣質彬彬的劍客,同爲護衛,他不像那羣肌肉發達的鏢師操着大嗓門說話,永遠一身白衣如雪,會在察覺到她的同時露出好看的微笑。
這些人……都去了哪裏?
眼珠都已經被挖了,還是有眼淚奪眶而出,溫婷的手劇烈的抽搐起來,那個已經長大的戰士因反抗雷公默被趕出了軍營,受盡排擠只能靠打雜爲生,她的姐妹一家遭馬匪搶劫,她也被雷公默當成奴役買了回去,而那個白衣劍客,算算時間今年又該來了吧?
原來這座讓她憎恨到想要親手毀滅的城市,真的還有許許多多無法割捨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