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1243章:夢境
    北峯的風雪很大,直到將他的整個身體覆白,蕭千夜也仍是一動不動宛如冰雕一般靜坐在雪地裏——解朝秀有句話說得倒是沒錯,藥是三分毒,尤其是那種有着奇怪功效的藥劑,往往潛在的危險就會更大,他喫下的那顆藥丸確實是在戰鬥初期緩解了劇痛的感覺,但也在被解除藥效之後一瞬間全部灌回了他的身體,以至於現在的他連稍微動動手指拂去肩上積雪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閉目調息,儘可能地保持神志清醒。

    但他的意識還是在越來越凜冽的風勢下變得模糊,只是習慣性地緊握着劍柄,漸漸昏睡過去。

    風雪紅梅本身是一柄同樣帶着寒意的長劍,卻在這一刻隱隱透出淡淡的溫暖,一抹極輕的火光順着劍身遊走到他的掌心,帶動他身上的法術印記逆轉了方向無聲地動起,如一張溫柔的網爲他遮住了烈風,恍惚之中,蕭千夜迷迷糊糊的吐出一口氣,似乎是在睡夢中看見了熟悉的容顏,雲瀟坐在他的身邊,還是他自幼就銘記心底的清朗笑顏,捧着他的腦袋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她笑吟吟地低下頭在自己的額心親吻,用一種溫柔如水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喃喃自語:“好重的傷,上一次受這麼嚴重的傷還是在泣雪高原吧?我至今都還記得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你在我即將墜入深淵的最後一刻拉住了我

    的手,帶着我和大哥一起平安逃生,那一天的你像天神一樣讓我挪不開眼睛。”

    蕭千夜苦笑着:“天神……哪個天神會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送到一隻魔物的身邊去?阿瀟,你總是這樣毫無原則地吹捧我,能不能睜開眼睛看清楚,我真的……是個很沒用的人啊。”

    雲瀟按照他的說法認真睜大了眼睛,她的瞳孔深處會有細細的火光跳躍,宛如調皮的精靈勾起他全部的心動:“我看清楚了,我沒有看錯人。”

    “呵,你不要總是慣着我,會慣壞的……”他囁嚅着開口,感覺身體似乎比之前輕鬆了一點,努力擡起手指摸了摸她的臉頰,但只是一觸碰他就知道自己陷入了夢境,頓時全部的笑意都消失在嘴角,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事情呆呆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個開始逆向旋轉的法術咒印,低道,“是因爲這個……阿瀟,你曾經說過這種法術印記是可以相互感知到靈力流轉的,我又讓你擔心了吧?”

    “嗯,我很擔心你,想過來看看你。”雲瀟並不否認,用手指幫他順理着凌亂的頭髮,又幫他拂去滿身的白雪,“太曦列島的麻煩應該解決了吧?答應我,好好養傷,好嗎?”

    蕭千夜一言不發的沉默着,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從最初的閃爍逐漸變得黯淡無光,雲瀟當然能察覺到他的情緒,再次俯身親吻着額頭低語:“泣雪高原一戰之後,你整整在我身

    邊昏睡了三年,如今你身上累積的負擔已經不亞於當年,我知道你肯定連三天也不想再等了,但是……但是還不到時候,我已經知道帝仲大人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了,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一定平安回到你身邊,我們一起回家。”

    “帝仲……”蕭千夜重複這三個字,喉間一片酸楚,“他對我諸多隱瞞,又不想告訴我真相,又要千里迢迢跑過來救我……呵呵,那傢伙什麼時候開始也變得如此矛盾了,他到底做了什麼?”

    雲瀟衝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心臟:“你保證不生氣,我就告訴你。”

    “生氣?”蕭千夜愣了一下,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你怕我生氣?那就是又爲了他做了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了。”

    雲瀟小心地點了頭,複雜混亂的思緒如潮水般涌來,令她不知如何回答,斟酌着語言小聲回道:“其實一直到你和飛鳶走了之後,他仍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這麼做,可我知道破軍已經成爲人界最大的威脅,如果連他也遲疑不定,那麼繼續拖延下去所有人都會遭殃,所以我幫他做了這個決定——我握着他的手,用古塵洞穿了心臟,這樣他就能直接取出火種,並用自身獨特的戰神之力禁錮。”

    他目瞪口呆地聽着,因爲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而呆在了原地,雲瀟趕忙接話:“說是禁錮,其實也是一種保護,這樣

    無論是冥王還是破軍都不能傷到火種,那一刀刺入我身體的同時他立刻就清醒了,他將自己的力量無聲無息地灌入了我的身體,只要冥王從我身上取骨消除反噬之力,他就會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被帝仲大人的力量影響,那麼和他保持着共生關係的破軍一定也會被影響。”

    這樣如出一轍的作法瞬間就讓蕭千夜明白過來,低道:“當年在泣雪高原,爲了能讓奚輝放下戒備,舒少白也是主動捱了我一刀讓我將戰神之力灌入他的身體,這樣我才能在奚輝吞噬他奪回身體的一瞬間出其不意的將其重創,可是冥王比奚輝謹慎得多,他真的看不出來這其中的玄機?”

    雲瀟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她的目光也帶着一種迷惘,瀰漫着糾結矛盾的神色:“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他清醒的時候沒有對我下過重手,不過……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最近他經常去下層永夜殿和破軍切磋,我看不到他們的戰況,只能從飄散上來的靈力氣息感覺應該是在伯仲之間,甚至——破軍可能略佔上風。”

    蕭千夜靜靜的聽着,出其意料地沒有多少驚訝,反而用一種沉靜如水的語調一字一句的說道:“先破後立,先耗後補,神力越強悍的地方,破軍的優勢越大,一直在永夜殿打嗎?把戰線推到黃昏之海或許會好一點。”

    雲瀟笑了笑,捏着他的鼻尖不動聲色地

    緩和了嚴肅的氣氛:“破軍當然清楚自己的弱點,所以他一直試圖進入上層的極晝殿,好在冥王現在的還能阻止。”

    “只是現在嗎?”蕭千夜的眉宇間浮上了一抹擔憂,“煌焰的狀態很不穩定,但凡他哪天發瘋無法自制就會被破軍抓住機會……不,不對,如果我是破軍,現在這種情況肯定得主動讓他暴露破綻了。”

    雲瀟輕輕揉着他的太陽穴,終止了這個話題,她的眼底華彩盪漾,抿了抿嘴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別想這麼多,答應我先好好養傷,我還在等你……等你來救我呢。”

    沒等他回答,他就看見雲瀟低下了眼眸,長髮遮住了全部的表情,只有微微戰慄的身體無聲訴說着某種難以言表的情緒:“對不起……對不起,明明是我不好,我竟然還想着你來救我,對不起,對不起……”

    “阿瀟……”他竭盡全力的坐起來,一把將顫抖的女子攬入了懷中,還沒有開口再說什麼的時候,他被人用力推開,恍惚之間那張魂牽夢繞的容顏瞬間消失不見,模糊的視野裏出現了許多陌生的臉,緊接着,終於有嘈雜的聲音陸陸續續的傳入耳中,蕭千夜呆若木雞地僵在原地,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嚴寒的北峯來到了藏書樓,青雲門的倖存弟子將高大的櫃子全部挪開,一邊在有條不紊的煎藥包紮,中間的平地則鋪上了席子,甚至還點了炭火

    用於取暖。

    完全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蕭千夜下意識的環視了一圈,然後他就看見關欣紅着臉站在身邊,手裏剛端上的湯藥撒了一地,而她身邊的幾個同門則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一個個眼神都格外的別有深意,還是同樣躺在他旁邊的男弟子不嫌事大的笑出聲來,調侃:“關師姐可是青雲門出了門的母老虎,平時不小心碰她一下都會被追着砍,公子倒是膽子大,直接就抱住了,嘿嘿。”

    “閉嘴!”關欣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過去又是一腳踹開,痛得他不住求饒灰溜溜地爬到了一邊,關欣尷尬的抿抿嘴,回頭囑咐還在看熱鬧的同門重新去煎一碗藥,又用餘光小心的瞄過神色恍惚的蕭千夜,小聲說道,“公子你終於醒了,之前我感覺到北峯的風勢稍緩,猜測你們應該已經分出了勝負,所以就找了幾個身手不錯的同門一起去找你,你昏迷在雪地裏怎麼也喊不醒,我們只能先把你帶回來,都十幾天了,你、你感覺怎麼樣?”

    蕭千夜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他默默翻掌看着手腕上的法術印記,發現它已經停止了逆轉。

    這一剎那,蕭千夜彷彿累到極限再次向後倒了下去,關欣嚇得臉都白了,然而對方只是平靜地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緊張,很久才平穩了呼吸一字一頓虛弱地說道:“我要去帝都……

    幫我備一匹最快的馬,我要去望舒城。”

    “帝都距離青雲門幾千裏地,你現在站都站不穩,根本騎不了馬呀!”關欣一口拒絕,按住他試圖再次坐起來的身體,毫無商量地補充,“騎馬是肯定不能讓你騎馬的,萬一中途摔下來更耽誤時間,但是我可以現在就去讓人準備馬車,我親自送你回去。”

    “太慢了……”蕭千夜毫不猶豫地拒絕,關欣認真看着他,忽然低道,“你別讓她擔心。”

    蕭千夜一愣,似乎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真實的含義,關欣只覺眼中一陣潮熱,瞬間低頭避開了對方熾熱的目光,“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她的名字,所以……別讓她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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