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老和尚這麼說,荒木宗介用雀躍的語調讚歎道。
“作爲貧僧的關門弟子,待貧僧坐化後,你還可以繼承寺廟的股份、獲得出售墓地的分成……既然施主願意……”見對方似乎有些意動,空海也是喜上眉梢。
“這些個條件實在太過誘人了……誘人到讓人不得不懷疑呢。該不會去之前說的很好,等簽了各種賣身契、捐光所有存款、拉來各種親戚加入以後,還得和一羣和尚關在一起天天喫大白菜、撿肥皂吧……”
荒木宗介話鋒一轉,毫不客氣地果斷拒絕:“況且,我是打死也不會剃光頭的,等我九十歲再考慮吧!”
面試被人拒絕無數次的荒木宗介,很清楚自己的條件。
第一次見面,一個剛剛還在地鐵口討錢、手下了你150日元的老和尚,殷勤地向萍水相逢的你提供條件如此豐厚的“工作”……
不是宗教詐騙,就是人口拐賣!
之前二之前龍馬不是說很多人失蹤後被取走內臟嗎?
難道眼前老和尚的就是專業犯罪團伙外圍成員?
我要不要打110?
不過這個老和尚似乎也不太專業啊,你要說得條件艱苦點、月入個五十萬左右,我可能還心動一下,諮詢幾句。
感受他完全不信任的態度,空海嘆了口氣,苦笑道:“看來,似乎是緣分未到、不可強求呢……若施主心回意轉那天,可到廟裏尋老僧。”
說完也不再糾纏,轉身回到了一旁佈施的隊列之中。
“主持爲何對那兩名少年另眼相看?”
見老和尚回到隊列,一名中年和尚恭敬地問道。
剛纔幾人的對話他也隱隱聽到。
空海主持何等身份,尋常政要富豪想見一面都是千金難求,何時如此平易近人地去收過徒?
“那位施主,有一雙慧眼。”
聽見老和尚這麼說,中年和尚仔細地打量了一眼正在交頭接耳的兩人,眼神最後停留在身材高大的山田健吾身上。
“後天覺醒靈感?資質似乎也算上等……可是年紀……”
空海微微搖頭。
“弘法,你的天眼通,修到何等境界了?”
忽然被主持考較起修爲,弘法立刻恭敬地回答道:“弘法自幼開眼至今,日日苦練不綴,已能通識世間大部分怨氣和靈力沾染之物。”
天眼通入門,被稱爲“開眼”。
同樣“開眼”的僧人,修爲越高深,就能看到越可怕的存在。
這時,一隻秋田犬跑到了空海腳邊,親暱地蹭了蹭。
“八公,今天自己出來玩,主人沒在嗎?”
蹲下身,空海熟練地在那條狗的下巴上撓着。
那秋田犬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未開眼者,看山是山……開眼之人,看山不是山。”
一邊撓着“八公”的下巴,空海睜開了雙眼,怔怔地看着遠方說道。
“貧僧曾經,也妄圖窺視‘山’的後面究竟是什麼……付出代價之後,方知衆生平等、皆具如來智慧德相,唯有達到‘看山,還是山’的最高境界,纔有資格坦然直視世間的一切。”
他那雙睜開眼睛裏,竟是空無一物,只剩下空蕩蕩的眼窩。
……
山田健吾從荒木宗介手中拿過名片,好奇地看着上的內容。
“川崎大師寺廟,似乎是神奈川有名的寺廟呢……讓我問問也好啊,和尚什麼的,對這些髒東西應該會比較瞭解吧。”
“哈?”
“他剛纔從那邊過來的時候,我看得很清楚,明明有好幾個人從他面前走過,他都準確及時地停了下來,等人走過後,才繼續朝我們走過來的……回去的時候,在人流中也是閃避自如,不是藉着斗笠眯眼裝瞎是什麼……”
“可是……”
“呼……”荒木宗介吐出口中的煙,異常帥氣地對山田健吾說道:“健吾啊,你的夢魘,就讓學長爲你打破吧。讓我來爲你證明,這是一個科學的世界。”
說完這句話,他便在山田健吾崇拜的目光中,散發着科學的光芒,走向了那名流浪漢。
“學長……”
山田健吾感動地看着荒木宗介走到那名“死相恐怖”的流浪漢身旁,蹲了下來。
接着,荒木宗介向對方說了句什麼,然後遞給對方一根菸。
那名原本一動不動的流浪漢,伸手接過了煙,熟練地讓荒木宗介給他點燃,享受地在陽光下抽了起來。
“看吧,只是一個普通的流浪漢罷了……走吧,想好去哪家醫院掛號了嗎?”
荒木宗介走了回來,向山田健吾攤了攤手。
“不……不可能,我明明看到的……”
山田健吾額頭見汗,忽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從衣服裏拿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常見的500日元硬幣。
“對了,學長你看這個硬幣……”
“這500日元,是要補償我剛纔的損失嗎?”
“學長你看不到嗎,這硬幣上縈繞着一絲黑氣,和我看到的那些髒東西身上的黑氣是一樣的……”
荒木宗介搖了搖頭,在他眼裏,這就是一枚普通的、投進娃娃機可以夾6次的硬幣罷了。
“這枚硬幣是我偶然得到的,而且我發現它有一個特別的能力!”
這麼說着,山田健吾將那枚硬幣高高扔向空中,然後反手接住。
在他手掌中,硬幣的數字那一面朝上。
“你看,無論怎麼丟,這枚硬幣都是數字朝上。”
“給我試試。”荒木宗介接過硬幣,連着丟了幾次。
果然如同山田健吾所說,都是數字朝上。
“怎麼樣,我果然沒有得妄想症……”
“可是,一枚硬幣也和幽靈扯不上關係吧……這裏面一定有科學的解釋,比如這枚硬幣鑄造的時候,碰巧數字那一面比較輕?”
荒木宗介不屑道。
“之所以找學長商量,是因爲學長不是有淺草神社的人脈嗎?還求到了那麼厲害的符紙的說,能不能帶我去諮詢一下……”
山田健吾滿懷希望地問道。
“咳咳……淺草神社那個人脈,輕易不能動用……不過,我回去倒可以另外幫你找個人問問。”
荒木宗介聽見他的話,尷尬地掩嘴咳嗽了一下。
我哪裏有什麼淺草神社的人脈……
別的神社的話,倒是最近纔去過一間。
就在兩人聊着天轉身離開後。
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抽完那根菸的流浪漢,一臉享受地在午後的暖陽下,緩緩散作了白光點點。